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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旬】群英会(《踽行京都一旬记》之二)

作者:都是客人(旅行家)

现在简单说一下,一开始也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后来基督教东镇不也产生了不少教案吗?(威廉莎士比亚、温斯顿、莎士比亚)唐朝著名的韩愈不是写过《论佛骨表》吗?但是他并不是在道义上反驳佛。因为中土还有3354油武器。

但接着(几十年的功夫)唐武宗会昌灭佛,那可是因为他爱道教。然而,道教终于没有修成正果,不管是丘处机还是啥啥的,在中国老百姓心里,还主要是看坟地风水的先生、扎纸人纸马的山人。

而神道教就不同了,明治元年下《神佛判然令》,开始了一场废佛毁释的运动,什么捣毁佛像啦,让僧尼还俗啦等等,这一套与会昌灭佛没啥两样。然而唐武宗有破无立(当然他也没有明治的寿数长),明治则不同啦,大力扶持神道教啊。当然,不能忽视的一点,你再说李唐之李与道教之祖一脉相承,中国人也不肯抛弃正统相信宗教,而且还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呢,李唐之前还有杨隋、刘汉呢,之后肯定还有啥啥呢。

日本就简单啦,万世一系啊,天皇那神的教,咱就奉它了!当然这里面的历史背景颇为复杂,除了寺院势力太过庞大,还有要开埠啦,要倒幕啦,这些政治性的因素,合力推动了明治维新,而明治维新又借力宗教文化,最终完成了神道教的独立且崇高的地位。这里面,我觉得还有人家日本人的顶层设计,就是当初琢磨王政复古的那几位,找准了某几个支点,然后经营之。

其中重要的一个方法是旧瓶装新酒,比如靖国神社,虽叫神社,但完全是明治二年新建的(没有传承),为了纪念明治维新时期帮助天皇恢复实权而牺牲的人,从《左传》选词命名曰“靖国神社”,喻意安定国家,这不是跟平定海内,一统皇权的天朝的想法一样吗?二战及前二战时代,日本人说着大东亚共荣圈,实际心里想的是大东亚都是他的“国内”,所以把二战战死者(包括那些战犯)都收进靖国神社,但在中国人眼里他们哪里是你们安定国家的英雄啊,祭他们,那就是把我们的国家也算在日本以内呀。

靖国神社是一个政治问题,好在此行京都远离该漩涡,而那几座重要的神社又是跨越了近代直抵因遥远而被宽容的时代……

稻荷社

第一天拜访的第一个神社那是相当的出名,所有到京都的旅游者都会到的,它就是伏见稻荷大社,中午12点半抵达JR稻荷站,正沾沾自喜自学会了有趣的车站电梯,还没出站就看见了橘黄色大鸟居,竟与车站只隔了如此窄的一条小路。而且边上就是生活区,与刚刚访过的山科陵、醍醐寺远离人烟全然不同。一排树外有栋高楼,建筑格式独特,外立面的条状交叉像极了神社的屋顶和鸟居的横竖风格。

鸟居内的路倒是挺宽,挺像国内旅游景点前的疏导广场,人也真有不少,可是大多是日本人,这非年非节非假日的,他们不用上班吗?不会是旅游吧?道边那栋高楼的前面有一串小小的神社,前面都立着一个带个坡屋顶木牌,后来发现这是神社里的常备,写着所供之神的名字,估计没有这文字说明,即使信仰者也分辨不出神的模样,因为每个神社的门都关着。

(上锁、挂帘,神社都是不对外敞开的,非神官不能见。)

一路上坡,还有台阶,很宽阔的那种,有一种气派,而路边建筑的橘红色更显得有气势。经过拜殿,将近一人高,四围无墙,靠柱撑顶,但比亭大得多,道路环绕在它的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人能够登上拜殿,估计是仪式时才能使用的。

抬头看到漂亮的唐破风门券,我想中国人看到这种门肯定说日本建筑,但在日本却称唐破风,真是挺奇怪。据说是由中国建筑的博风板演变而来,所谓博风板其实是檩条头的护板,高级的房子会宽些、加些装饰,要说破风真是从中国来的,个人觉得是从千鸟破风过渡的,可是从直的的变成弯的,距离是不是远点?为什么要把山墙侧的博风板转到正门上呢?可能是日本更多雨,更需要为门口建个雨棚吧,那为什么不建廊呢?估计是地方窄小吧。

(华丽丽的神社门)

还有二三十个台阶要上,有点力不从心,坐在最下一级,妈妈先上去了。仔细端详稻荷大社正殿:唐破风上的木雕,有凤凰和马,两匹马的姿态还不同。橘黄色的木头,金黄色的徽标与黑色的花纹,很饱满,但那植物的绿蓝却不是传统中的正色。一阵安静、沉稳的打击乐不断地传来,缺乏进程,倒更诱人,打起精神登台阶,呀,正殿左侧竟是个舞台。

台前的小空场上立着十几个人,台不高,对于站着的人来说也就是平视。台上正中一个手执道具的女舞者在舞蹈,后侧跪坐着两巫女,在击乐,而台侧跪着一个普通着装的中年女人。一段舞蹈之后,巫女们退去,女人行礼送行,下台离去。一位穿制服的男人,拉过一道警戒绳,大家散去,警戒绳的立柱上有不得摄影的提示。估计是神社替人做法事吧。

稻荷大社后台的千本鸟居还要爬山,我留在休息厅内,妈妈自己去看了,好在去稻荷的人都会照来不少千本鸟居,我也烂熟于心了。稻荷,农业神也,作为稻作文化的日本,算是最高神吗?据说全日本有三万余座稻荷社,都奉此处为本宫,不知道这与妈祖庙都奉福建莆田湄洲湾为祖庭是不是一种思路。后来从蹴上向西在东大路通转车去祗园时,在汽车站见到一个小稻荷社,叫做“满足稻荷神社”,不知道缘由,但竟是那么可爱的用词。

天满宫

第二天一早奔赴北野天满宫,京都的各类景点数神社开门最早,所以将神社列在一天之首是最佳的安排,可以延长游览时间。半个小时的巴士车程,7点半到达天满宫的大门前,今出川通本来就宽,宫前又有一个大空场,大概是京都市里最宽阔的地界了。空场上停了几辆出租车在趴活儿,上了岁数的司机靠在车门上闲谈,与之相比,后面的鸟居显得格外高大,而且与头一天看的全然不同,整个一水泥牌坊嘛,为什么这么不修边幅?

进得鸟居,是普通的打磨细致的石板拼出的路径,与昨天的稻荷社一样,旅游景点皆这般铺陈。不同的是,稻荷前的路短而阔,这里窄而长,长路的两侧比乏善可陈的稻荷多了各色石灯。从上面的题款看,是不同年代所奉,但这里不是古董地,新的灯也颇多,而且是见缝插针地安放,与那些长着青苔的老灯和谐并立,着实体现了天满宫的生命力。

在题款上,多是楷体,但“奉献”二字却为隶书,这有什么规定需要遵守吗?内容呢多写“常夜灯”,意思与长明灯一样,就是老点着,以证觉悟解脱之佛。在中国,信奉者给庙里施舍东西时常有的一项就是灯油,常见庙里有一桶桶的各品牌的食用油。此地的灯却在殿外,虽有玻璃镶嵌在上面,但不知道能不能点,是不是点,如何点,是电的还是油的或者是蜡烛?可惜不能在夜晚再来一次。

边走边拍,别看还是清晨,太阳光极强,小卡片机都应付不过来,好在我更相信眼睛和头脑,更相信文字的力量。终于进了大门,又一座唐破风的门,只是黑色贴金,一样地富丽堂皇。院子颇大,但内容丰富,白色的纸灯笼,一对分挂殿前两侧,上绘梅与松;搭的大篷上书“入试合格祈愿、试验合格祈愿、学业成就祈愿”甲号5000元,乙号4000元,后面各有一行小字,估计是说祈愿放在神位的远近不同吧。

(天满宫的殿也是“杆栏式建筑”)

或者是太早,院内几乎没人,只有两三个像我们一样的背包客,好像彼此都不认得,没有交流,所以也不知道是否中国人。他们真的背着包,像我以前的作风,而现在我们年纪大腿脚不便,只好便宜行事,不敢“奋斗”了。神职人员似乎也刚来上班,匆匆进院来,只有一位真正来祈求的,因为只有他去拉正殿前的大绳,这是叫醒神的方式。我想,我们和那几位旅游者都是过客,虽然来了,但与神没有交集。

院子的另一侧也是大篷,停着一些车具,挺高大,我琢磨着是京都各种祭用的山鉾,可惜这次来京都不可能看到一个祭了。大篷还有另一用途:供参拜者绘制绘马,看来天满宫是个灵验的所在,竟需要为往木牌上写几个字的人单辟一个空间。为考试而来的学生和家长,在这拜的是正神,那院门上的匾写的是“文道大祖、风月本主”。

正殿前是一大排接受投币的箱子,根本没有进去的门,因为神社不同于佛堂,是不开门让人看的。转到正殿的后面,才“朱帘半卷”——这样写不够尊重——但里面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另一扇后门前的投币箱上放着两穗应该是新稻吧?为什么不是奉在稻荷而是学问神前呢?

菅原道真,这位平安时代的学者与官员,有着与中国很多有名文人的生平际遇——读书、成才、当官、被贬、抑郁成病、客死他乡。不同的是,据说他死后变成了雷神,劈死陷害他的人,天皇怕了赶紧修神社供他,这比中国的文人厉害多了。

(著名的桧皮顶就是这样铺成的,下面有正面的桧皮。)

后世道真成为学问之神,据说现在全日本有万座天满宫来满足祭拜的需要。当天,我们就又看到一个,堀川通与上御灵前通交叉口附近的水火天满宫。院前的石柱上写着“日本最初”,难道它比北野天满宫更早吗?还有为什么叫“水火”呢,大约是雷劈会着火,那水呢?本来有一天还想顺道看一下菅大臣町的菅大臣神社,个人觉得也应该供奉的菅原道真,为什么那里不是第一座呢?

原时出宫,灯的长径上是街坊在散步,有的带着狗,有的带着孩子,相遇了,逗逗孩子逗逗狗,大人们也聊上几句。只要不违背宫前的那块犬不得入内的牌子,宫前的大部分环境是属于周边的邻居的。

祗园社

第4天拜访的神社是八坂神社,之前正为走错了路有点犯晕,而一下巴士,就见到熙熙攘攘的人,颇为不适应。网上见多了神社橘黄色的正门,这会子一点也没提起我的兴致,满脑子为那高大的台阶犯愁。特随意地照了张像,结果八坂神社的碑竟杵在大门中间。坂,即为坡,大约这就是所谓“八坂神社”名字的来由吧,神社前的巴士站仍称“祗园”,原来的神社也称为“祗园社”,估计是长期以来日本神佛不分,采用了佛教“祗园精舍”来命的名,明治初年,发布神佛分离令,这处神社以地名名之为八坂神社。

爬上台阶,进得大门,哈哈,全是旅游纪念品的小摊或者小吃摊,摊主人的热情与吆喝,晃如到了中国的旅游点,不同的是穿和服的人颇多,这真是一个旅游项目,来之前网上就看到这周围有不少出租和服的店,配套的服饰供选择之外,还帮助你穿着,真是介绍日本文化的好方式。为什么中国没人做?

当然,如同在稻荷看到的,当地人来得也不少,他们真是来拜的,这些有名的神社都不仅有灵神,更有地位,这地位可是实打实的国家认可,而且成龙配套,不像中国某庙标榜某某皇帝来过,日本的神社那是能拿出文件:吃过皇粮的!1000多年前,人家就有一本账叫做“延喜式神名帐”,写明了全国有多少多少个社那是受到国家保护的,由国家定期给付币帛的。

要说中国原来也有正祀杂祀之说,国家也有一些记载,可是改朝换代,加上破除迷信甚烈,根本没有一脉相承的可能了。日本则不同,古代有“延喜式神名帐”,后来又有所谓“二十二社”,我想大约是神名帐太过繁琐,而天皇的政难达于远,就选近畿地方的二十二社作为代表了。及至明治时代,先发布神佛分离令,再发布神社等级制度,将神道教奉上至高无上的国教地位,虽然二战后基于政教分离废除了该制度,但因为时代不久远,而神道教在日本人心目中的位置,“社格”依然是了解日本神社地位的重要标志。

细数我在京都拜访的五个社,那真称得上历史悠久赫赫有名,但从下表可见,时代的前后判然,地位的传承有序,自然各种待遇上就有细微差别:

同样没有进入神名帐,而同属二十二社中下社的八坂神社与北野天满宫,到了近代前者就晋阶官币大社,后者屈居中社,难道供奉以真人成神的神社就赶不上供奉神话人物的神社有灵吗?北野天满宫所奉的是菅原道真,而八坂神社供的是素戋呜尊、栉稻田姬命、八柱神子神。

既然看不到真神,也对吃与纪念品没兴趣,我们选择了南门进西门出,拐个弯到此一游,就在这一拐之下,瞥见一个角落里,两个穿着日式衣服的小伙子蹲在地上写牌子呢。以我前两天看到的神社中神职人员的服饰看,这两个孩子似乎不是正式的神职人员,算是传统的便装吗?

这里不是平整的石板正路,所以不好走的玉砂铺地,两块长条的挂板,如同中国庙里的对联挂板,黑色的,一个小伙子正在用毛笔蘸白色的漆(我猜,但明显容易擦掉,水质的)往上书写,拿笔的方式,在中国绝对要被老师纠正的,但写出来的字却很有点正楷的模样,而且写得不难看。如果不用中国现代的书法艺术的眼光去看,只看他纯熟的用笔和日常的宗教仪式的内容,就足以为之感动:在日本毛笔仍是日常用品,而在中国呢离生活是多么远啊!

两个孩子抱着写好的两块挂板回屋了,我们才离开,没有照相,因为很不礼貌,不仅是对这两个孩子,更是对书写的过程与书写的内容。这时才想起对联在日本是不兴,起码神社门上殿前挂的都是活动预选,就是这两孩子写的内容,而且那牌子一看就是反复涂改过的,留着擦洗的痕迹呢,接着又想起《孔乙己》酒馆用的水牌。

(日本普通人的书法,让中国普通人脸红吧?这是在松尾大社拍的。)

松尾社

每天出游,如果删减行程大都是去尾,但国庆节这天,我保留了结尾,因为这是一个豹尾——松尾大社。如果说稻荷、祗园供奉的是神话中的神仙,天满宫供奉的是一个成了神仙的历史人物,那么松尾大社则是另一类,它是以一个家族的名义建造的神社,应该可以算是家族的神社吧?

乘坐从大觉寺下来的28路巴士,穿行于京都连接岚山的街上,包括松尾大社,串连起那么著名的景点却是那么窄的一条街,不嫌其简陋,但也担心交通问题,特别在旺季。大约在下午3点抵达大社的鸟居前,太阳已经开始要下山了,我没有在这里找到前几天在神社里感受到的明艳感觉。

鸟居是橘黄色的,但比稻荷陈旧一些,色彩褪去不少。穿过鸟居,是一条旅游式的道路,道边是旗子,呵呵,白旗。悬挂的方式也不是我习惯的那种:在地上支根杆,长方形的白旗,长边钉若干个襻,穿在杆上,竖杆的顶上横出一短杆,白旗短边上的襻穿在其上。

(松尾大社中的一个小神社,金锁很是漂亮。)

京都秋天的风不急不徐,刚刚好猎动旗帜,沿着通道一排白底红字的“七五三”。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印象中江南小调中有一支曲牌叫做《三五七》的,有关系吗?后来,我才知道,七岁、五岁、三岁的生日对日本孩子很重要,都要去神社里举行仪式。

再过一道的鸟居,便是院门了,门的两侧,就是中国庙里站风调雨顺的位置,也有两尊神,不过他们并不面向穿堂而过的参拜者,而是面向大门外。神前有铁丝网罩着,而铁丝网上挂着绘马和勺子,估计后者是这里的特色吧。进院门是拜殿和正殿,一体黑色,甚至贴金也少于暗于天满宫。而整个神社建在山边,比其它神社更多被环抱,而缺乏突出自身的追求。

穿过院门时,正在下台阶,迎面来了一小群人,交错之间,我能认定,那是父母、祖父母,而母亲手里抱着个孩子,妈妈待他们过去后,用惊讶的口气说:那孩子是个月娃娃呀。看来是为孩子到神社“上户口”的,日本神社在最初是有统领一方百姓功能的,后来直接的人身关系断开了,但也许与中国到庙里“寄名”一样,日本人还是愿意到家边或世传供奉的神社去为孩子求得护佑。

信奉松尾神的秦氏有繁衍至今的人吧?来岚山不是过太秦吗,这里就是秦氏的大本营吗?最让我们感觉亲近的是,秦氏为秦始皇的后裔!虽然牵强,但是个有趣的联系。在日本史上,有“渡来人”(原来叫过“归化人”)之说,指的是从朝鲜半岛渡海至日本四岛的移民,他们带来了土器制作、农工、土木、养蚕、织布、汉字、佛教、医学等新的文化和技术。在几波渡海史中以五世纪的自称是秦始皇子孙的秦氏祖先弓月君最为著名,据说他率领一百二十县的百姓而来。

来到松尾大社前,我们是从岚山公园登车,车站的位置在大堰川的南侧,正是秦氏大堰的所在地。这个“堰”字真的是秦人的长项,你看李冰父子修的都江堰,太著名了,还有陕西汉中城固的五门堰,05年春节特意去看,也是仍在使用中啊。这秦始皇的后人到了日本也不含糊,挑了一条河,修了一个堰,以到于这条河的名字都湮灭了,因着后修的堰叫做“大堰川”了。让我想起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那也是一个因堰而得名的河呀。

修堰是为什么呢?种地呀,农民嘛,秦氏一百二十县的百姓呢,得吃饭呀,所以选中了岚山下的这片有一条大河穿过的荒地来开垦,然后就是利用自己擅长的灌溉技术了,那就是修堰,此地古称葛野,这道堰也就被称为“葛野大堰”,从而根治了水患,确保了京都盆地的农业用水。同时,精神世界也是需要建设的,秦氏将此地土著祭祀的松尾山山神,“改造”为本氏族的守护神,就有了现在的松尾大社。

不知道为什么,与别的神社不同,这里建设了三座庭园,而且还是出自日本现代庭园大师重森三玲之手,为什么在兴建千年之后,这座神社要这么与时俱进呢?照理神社是无料,但这里却是为庭园收费。购票得了一个册页,还有一张淡绿色的介绍,全是日文的,但介绍的作者叫做重森千青,职务是重森庭园设计研究室代表、京都工艺织维大学非常勤讲师,是重森三玲的儿子还是孙子?

(我所见到的神社唯一庭园)

三座庭园分别是上古之庭、曲水之庭、蓬莱之庭,代表的上古、平安、镰仓时代的庭园风格。介绍上说(猜的)上古之庭用松尾大社背后山中的石头造园,体现日本庭园的形态。曲水之庭则是很典型的曲水流觞,不过个人感觉人工味道重了些。蓬莱之庭的介绍里说是三玲给出了指示就过世啦,他的长子继承其遗志完成的,其池的石岸已经是现在的“水泥筒子”的滥觞了。庭园虽然有时代的延续性,但供人浏览却是从曲水之庭开始,再到上古之庭,之后出来到最前面看蓬莱之庭,因为是先有神社后建庭园,只能见缝插针了。

贺茂社

头一天看了一座渡来人的神社,今天去看看本土人的——茂贺茂别雷神社、贺茂御祖神社。又是从头到尾乘巴士,看着上上下下的都是上学上班的人。我们乘的这趟车在早上是特意绕弯行经若干个学校和一个区政府综合办公大楼,除了在京都驿前看到匆匆赶电车的人,就属这天看到日本上班族多。日本学生好穿校服,极好认,有两个二三年级的小学生跟着我们也是几乎从头坐到尾,妈说真辛苦啊,我想起日本好像不兴校车,孩子们都是乘公车上学。

车行先到茂贺茂别雷神社,下车就见橘黄鸟居,进去却是一大片草坪,这是什么阵仗呢,看来神社本身没有什么一定之规。快看,妈说,远远的一队穿着神职人员进了神社,上班吧,我看表正是8点半。我们也加快了脚步,又是一重鸟居,旁边一串大图板,导览的说明、示意图之外,更有第四十二回式年迁宫的通告。没想到遇到迁宫,认真地学习一下,但都是日文啊。记得原来看过一篇文章,日本的一个什么建筑申请世界遗产,西方人考察,明明是不久前新建的嘛,怎么说好几千年呢?问题就在这迁宫上。

“式年迁宫”专指日本神社为了保持对神的恭敬之心,每隔一定的周期要按照一定的程式重新建一新宫,还要给神做新的衣服,最后把神迎到新的宫殿中。所隔周期据说是二十年,迁一次宫从选树伐树到最后举行迁宫仪式要闹腾好几年,岂不是“送到头又来”了吗?记得以前听人说北京故宫的维修就是从午门向北至神武门就要十年,又该从午门开始了。看来使用的自然物的大限也就这么长时间,人就是劳碌的命。欧洲人好命一点,因为他们用石材,于是亚洲人特别是东亚人爱佛教,“物”总是要灭的,而欧洲人老想不明白这一点。

至于“式年迁宫”的“式”,难道有“二十”的意思?还是按照普通的意思,解释为按照一定的规格来迁宫呢?那“年”字又没着落了,有时日本的汉字,用中文同一个字无法解释。比如我见一个西方人穿了一件T恤,前胸写一个“侍”字,照中国人的想法,谁把个“侍从”写在胸前呢?殊不知,这个“侍”是除汉语圈的其它语种中理解“武士”用的日本汉字。

(匣子里肯定是桧皮无疑,谁来翻译一下具体说的是什么?)

另一方“桧皮寄进”的说明,又点出了神社的屋顶用才——桧树皮,走过几座神社无论鸟居是什么颜色,正殿屋顶都不是瓦的,而是黑黑的植物铺的,体现了神社的自然属性。所谓“桧皮葺”,其实并不全用桧皮,而是像中国的拍草房(有点不敬啊),用某种草的茎,把叶子打净,铺一层敷一层泥,厚至一两尺,上面再铺桧皮,可是最上面呢,那是一层什么呢,屋顶太高了,看到的末社顶,又都陈旧,感觉像是苔。

进了第二层鸟居,便看到著名的两个圆锥白砂堆,后面是拜殿吗?按照建筑本身形制看是这样,但后面不是正殿啊,隔着一道细流,我们刚踏过石板桥,一队神职人员,从正殿的院中出来,他们步履匆匆,从你身边闪过,木屐踏在玉砂上发出咕咕的轻响。神官在前,巫女在后,白色、天蓝色、红色、黑色,鲜明的色块各不相杂,给人纯净之感中,带着压迫的力量,瞬间让我足不能移,本来我是想再向路边靠一靠的。

神职人员过了小溪,为树丛隐去,我们才重新出发,进了正殿的大门。这里不同于其它神社在正殿边上并排立着一个权殿。据介绍,权殿是在迁宫时暂时供奉神位的殿,原来是“从权”之“权”。两殿之上搭着大棚,还挂着“世界文化遗产茂贺茂别雷神社,桧皮屋根葺替工事实施中”,看来“屋根”不是我想像中的“墙根儿”,而是“房顶”,这差距真有点大。

(左是未修的屋根,右为已经修好的屋根)

看来作为遗产,日本的神社也要向世界低头,不能迁宫,只能修葺了。从正殿出来,正面是一座橘黄色矮栏的微拱木桥,桥下是那道小溪,水不但清而是流速颇快,与周边郁郁葱葱的山林配合着,使上贺茂神社呈现出山野气息。的确,松尾大社以山为背景,而上贺茂则把建筑分散在山上。这道木桥大约也是遗产之类,被拦上不能行人,不过拦桥的注连绳挺有意味:麻绳,挂着大约是神社的象征树的树叶,还有白纸叠出的之字形状东西,以及几根稻草绑成一小撮……

(这回看懂了:这么多桧皮要3000日元。写上保佑的话,神社负责铺到新的神社屋根上。)

上贺茂和下鸭都是贺茂家族的神社,虽然相隔了好多站车。下鸭的大炊殿正在为式年迁宫做特展,所以卖票。仔仔细细地看供奉品的排列,我们为什么不能把传统真切地展示出来呢?因为我们对自己的传统认识是含混,不知道如何去肯定,信仰不坚定啊。这里也在办式年迁宫,而上贺茂准备一小盒供人写祈愿的桧皮,在这里是成捆的,显得挺迫不及待让你买的。

我们是为方便行事,从侧门进入下鸭神社,向南看到正门的橘黄色鸟居,下面有一大堆石头,那也是为迁宫做准备的,再向南是一片森林,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做“纠之森”。据说神社都要有森林储备,因为二十年就要选一大批用于造新宫的木材。我们没有办法一直走出森林,因为路途不近呢,还是出旁门去乘车吧。

(迁宫的工作日程,管理很透明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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