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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什么?r花是挽回?矍槟?】好像要过年了,真好

女儿出生第六天,被重男轻女的奶奶偷偷扎了针,想报警,但反而被前夫阻止,成为家暴,心死了,我带着女儿毅然离开了那个恶魔般的家庭。(莎士比亚)。

后来在出租屋,我认识了一个奇怪的男人。他多次伸手保护女儿。当我开始对他产生好感时,他告诉我他在监狱里呆了14年。因为谋杀。

[1]

通道上的灯又旧又暗,长年不修,突然又亮又暗,让人心慌发光。(莎士比亚)。

程-万上完夜班回来了,头上挂着雨丝,今年冬天才这么冷。暴风雪来之前,可能要多攒点钱,给水果买一件新棉袄。(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

心情收支平衡的时候,一扇门突然被推开,浓郁的酒气迎面走来。“喂,美女,200韩元一夜之间不做吗?”说

程突然反应过来,呆住了,迅速挥了挥手:“我,我不是。”.你错了。”说

她低下头,迅速离开了。这是一个很旧的小区,租金便宜。房客难免鱼龙混杂。只是这种事,她第一次见面。

程申家租了一间长廊最里面的房间,在这条街上,她下意识地抓住肩包,仇恨不能立即飞回家。

酒鬼听到她的回答后,竟然没有罢休。还不放过,推门出来了。“穿什么衣服,我盯着你看了几个晚上。每天半夜才回来,这个人谁不相信?”说

“你真的错了,我24小时在便利店加班,真的不是做这种事。“程万斗也没回来,脚步更快了。

那个酒鬼竟然追上来了。“老人家,不是讨厌价格低吗?还是我再加钱也不要500?”说

粗糙的声音在通道里回响,高大的身体像猛兽一样。好像下一分钟就要打倒郑万。(莎士比亚)。

“后面的发廊老板在这个价格上,你有点漂亮,但太乔了,只有500个晚上.你不经营他妈妈做的事!”说

醉汉突然喊道,程婉伸手从包里拿出来。“别来了,又来报警了!”说

她心慌心情混乱,想玩手机,想摸钥匙,一只手不停地颤抖,出汗。

这个“警报”彻底激怒了醉汉,他踢开家具门前的一包垃圾,向郑婉头猛追去。

“看你妈的警察!在这个村子里也不能认出老人是谁,问不要脸的婊子。(威廉莎士比亚。泰姆派斯特。)难道非要老人硬来吗?”说

程用脚冲过去,手机钥匙没有拿出来,反而掉到地上。她尖叫道:“帮帮我,帮帮我,——。”

那个醉汉好像马上就要扑上去了。郑婉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她离自己家那扇门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切都是灰色的,“咔嗒”一声,程婉家对面的门打开了。

只看到带着初冬凛冽寒气的白色短发,一道高耸的影子站在灯光下。(莎士比亚)。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什么都顾不上。搂着那个人的裤腿,差点哭出来。“救命,救命。”

醉汉摇摇晃晃地举起手来,举起手指:“老人,你是谁?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听到了吗?”说

程-申信然后紧紧抓住,一只手再紧一点,说:“叔叔,求你了,请帮帮我,我家有孩子。。”

白发站在灯光下,双腿突然松开程婉的手,正当程婉的血液瞬间冷却,来不及品尝绝望的味道时,那白发已经越过她,向那个醉汉迎面走去。(莎士比亚,莎士比亚,莎士比亚。)(美国,英国,英国,英国,英国,英国,英国,英国,英国,英国)。

头顶上的灯光依然明亮闪亮,生生画出了一点奇异的气氛,那笔直的影子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说,像墙壁一样阻挡在郑婉臣面前,带来了无声的保护。(在我看来,“沉默的莎士比亚”(SHAVILE STEVILAMPLE)。(另一方面,“沉默”)。

「你,你是什么意思?”说

酒鬼看不清人的脸,莫名其妙地感到很强的压迫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你从哪里来的?你知道我是谁吗?”说

长长的通道里刮起了冷风,那白发终于开口了,声音比想象的年轻得多。像玉石相击一样低落。(莎士比亚)。

「刚从监狱里释放出来。”说

几个字冷冷地在通道里响起,酒鬼脸色一变,灯下又传来一句3354

“杀人罪。”说

[2]

这是程婉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徐云哲的脸。

她和这对面的邻居几乎前后脚都搬来了,但一次也没有交集。只是偶尔在楼上看着,推着坐轮椅的老妇人在树下散步。

郑婉曾认为他们是一对老夫妇。

他有纯白如雪的短发,所以影子高耸,像退伍老兵。

如果今晚没有这只手帮忙,郑万可能会一直误会。

男人蹲下来向她伸出手。“你没事吧?”说

近在咫尺的两个人面对面,白发下的这张脸立体,眼神坚毅,多少有些反复无常,但并没有老沉的感觉,反而散发着说不出的成熟魅力。

用文艺电影的话来说,是一张充满“故事”的脸。

程呆了很久,抓住了那纤细的手。

“这个人是这片土地上的蛇,如果你不去,通常下班早回来,走廊里的人越多,他就越不敢。”说

男人代为捡起包,拍下上面的灰,递给了她。

在昏暗的灯光下,郑婉突然口吃起来。“我,在便利店加班,老板定了时间,不能早点走。”

“那你一般几点回来?”说

“是的,继任同事什么时候来,有时凌晨2点,有时凌晨3点。”

男人点点头,语气冷淡。“我知道了。”说

说完转身进了房间,再也没看路。

直到那扇古老的铁门被拉开,郑婉才回过神来,迅速踮起脚喊道。“谢谢你。感谢大家。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说

从里面经过

了许久,才传来低低的一声:「许云澈。」

程菀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坐到女儿床边时,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看着熟睡的女儿,久久未动,冷风拍打着窗户,她忽然间捂住了脸,氤氲的湿意溢过指缝,整颗心像泡在海水里,又苦又涩。

果果那样好,那样听话懂事,可自己却是个无能的母亲,连搬家离开这里的钱都没有。

今夜得罪了地头蛇,往后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真要辞掉便利店那份工作吗?

为了养活自己跟孩子,程菀白日里就在一家大型的母婴连锁超市里上班,晚上还要去便利店额外打一份工。

孩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她中午就让她寄宿在学校,下午才接她回家,给她做了饭菜,陪她写完作业,看着她睡着后,才能匆匆赶去便利店上夜班。

每日这样辛勤奔波,所赚的也不过是维持温饱罢了,如果真要辞掉便利店的工作,那她恐怕连这个月租金都交不上了吧?

程菀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大半夜,窗上一片雾气,好像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程菀目光茫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窗户上画了个笑脸,可却歪歪扭扭,笑得比哭脸还要难看。

这个冬天,真的太冷了,她还能在过年前,攒钱给果果买上一件新棉袄吗?

【3】

程菀第二天下班时,已是凌晨三点半。

她包里装着一瓶防狼喷雾,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头顶的灯依然时明时暗,上楼时忽然发现一道黑影堵在了楼梯口处。

程菀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往包里摸去,「谁,谁在那里?」

「是我。」

明暗闪烁的灯下,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挺拔的身躯,深邃的眉目,如雪的白发。

程菀握紧的手一下就松开了,男人走到她跟前,眉心微皱:「同事来晚了吗?」

程菀抬头看向对方,睫毛颤了颤,脑袋似乎有些绕不过弯来了,「你,你在这专门等我的?你等了多久?不会是从凌晨两点就开始……」

「走吧。」

男人打断了程菀,转身上楼。

依旧是那条长长的走道,只是这一回变成了两个人并肩而行,程菀亦步亦趋地跟在许云澈身边,一颗心从没有这么安定过。

她偷眼望向他,耳边依稀又响起昨夜他冷冰冰抛出的那两句话——

「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

「杀人罪。」

这身份简直算得上石破天惊,可程菀回去仔细想了想,怎么也不相信对门这位救了自己的邻居,会是一个才出狱的杀人犯。

尽管他一头白发,可年纪并不大,看上去最多三十岁出头,刑期就对不上了,再加上他一身正气,是的,就是一身浩然正气,不怒自威,宵小之徒看了都会害怕绕道走的那种。

程菀宁愿相信许云澈是个退伍军人,也不相信他会是个杀过人,坐过牢的罪犯。

她虽然挑男人的眼光不行,栽在了前夫夏帆身上,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还是分得清好人跟坏人的。

也许这位好心邻居,只是为了帮她,随口编造了几句话,来唬一唬那个地头蛇的?

仿佛注意到了程菀的偷眼打量,那道挺拔身影抿了抿唇,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人送到了家门口,便扭头回到对面,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铁门,程菀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真是个性情古怪的人,程菀心里嘀咕着,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场初冬的小雨依旧下个没完没了,可程菀却似乎觉得没那么冷了。

她从这一天开始,身边多了一个沉默的「守护神」,那所谓的「地头蛇」再没出来骚扰过她。

许云澈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好似没有工作一样,成日里关在房里,只是偶尔会推着那位轮椅上的老太太在小区里散步。

程菀对他一无所知,但却莫名信任,他身上的一点一滴都强烈地吸引着她。

终于,在又一天下夜班回来时,程菀从包里摸出了一袋热腾腾的东西,鼓足勇气递给了许云澈。

「这,这是今天店里新出的一款玉米卷儿,很好吃的,我裹了好几层,还是热乎的呢,你,你……要不要尝尝?」

【4】

许云澈冷着一张脸,丝毫没有注意到程菀的紧张,直接吐出几个字:「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末了,补充了一句:「你瘦得只剩骨头了。」

他依然扭头就走,冷漠如风,程菀脸上一红,连忙跟了上去,结巴道:「我,我是天生吃不胖,我其实过得没那么苦,饭还是吃得饱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

她解释得那样认真,认真到竟有种别样的喜感,走在前头的那道身影忍俊不禁,终于轻轻笑了一声。

程菀惊住了,几步上前,歪着脑袋去看许云澈。

「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你啊。」程菀脱口而出,大为感叹:「原来你不是个面瘫啊!」

说完,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在灯下对望了多久,才终是绷不住齐齐笑了。

那夜过后,有什么在寒冷的冬夜里流淌着,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似乎悄无声息地发了芽。

生活好像一下有了奔头,程菀干劲十足,竟然在年关将至时,拿了一笔优秀员工奖。

那是母婴连锁超市的总部发的,过往一般都是发给了店长,今年竟然破例给了一个员工,程菀喜出望外,光顾着高兴了,压根就没注意到店长那酸溜溜的目光。

她下班后立马给果果买了件新棉袄,又去菜市场挑了些新鲜的肉,准备包一顿饺子吃。

今年的肉价实在太贵了,她已经有很久没有给果果吃过一顿好的了,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她满心愧疚,只觉自己当真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这回饺子一出锅,孩子果然兴高采烈,跟提前过年儿似的,吃得眉开眼笑,还一本正经地感谢程菀。

「妈妈,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我有新衣服穿了,还有香喷喷的饺子吃,谢谢妈妈,妈妈是世上最好的妈妈!」

稚气十足的一番话,让程菀听得心里直发酸,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虽然生活清苦,但老天爷对她也算不薄,她有一个世上最懂事的女儿。

「妈妈不哭。」果果上前搂住了程菀的腰,小手还安抚性地拍了拍她,末了,她抬头看向程菀,语气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妈妈,今晚不去上班了好不好?」

小女孩眨着漆黑的眼眸,在屋里细声细气地道:「其实你每次走,我都知道的,我睡不着,心里好害怕,晚上太黑了……」

「好,妈妈不走,陪着果果!」程菀再听不下去,泪流满面地一把搂住了女儿,「妈妈今天请假了,不去上班了,妈妈就陪着果果,哪儿也不去……不,可能还要去个地方,我们去给对面的叔叔送些饺子,好不好?」

【5】

许云澈打开铁门那道小窗时,只看到小女孩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像一朵春日里最朝气蓬勃的向日葵。

「叔叔,吃饺子!」

程菀抱着孩子,孩子端着饺子,画面一时有些滑稽。

许云澈明显一愣,张了张嘴,还没发声儿时,屋里已经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老太太在那着急囔囔着:

「老许,是不是儿子回来了?快开门啊,愣着做什么?」

这回轮到程菀一愣了,许云澈看出她眼中的疑惑,抿了抿唇,言简意赅道:「我妈,老年痴呆症,有些糊涂,不记事儿了。」

几个关键词串在一起,程菀恍然大悟,却还没等许云澈反应过来时,她就抱着果果又凑近了些,扬起嘴角冲着里头喊:「阿姨,吃饺子吗?」

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桌上的电脑都还没有关,上面是幅绘制了一半的插图,色彩朦胧唯美,画着一位雨中撑伞的民国姑娘。

青石板,麻花辫,墙角盛开的丁香花,让程菀一眼看去就想到了戴望舒的《雨巷》。

她扭过头,有些欣喜地望向许云澈,「你是个画家?」

许云澈随手关掉了那画作,垂下眼睫,神情淡淡:「爱好罢了,顺便接点活儿,卖点钱。」

他依然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像一大片白雾缭绕的深渊,谁都走不近,程菀正暗自失落时,身旁的果果眼尖,瞥到那电脑桌下还藏着一大堆画板颜料,立刻兴奋不已:「叔叔,我也喜欢画画!」

小女孩一骨碌地钻到桌下,欢喜地就要抽出那些画板,程菀拉都拉不住,「果果,太没礼貌了!」

不怪孩子这样激动,果果一直有着出众的美术天赋,幼儿园的老师都夸她厉害,可惜程菀没钱送她去学习,也没闲钱给她置办那么多画板颜料,只能让她随便拿个本子画一画。

这回她一次性见到这么多专业的绘画工具,怎么能不跟见了个百宝箱似的,两眼放光呢?

孩子新奇不已,拿起画笔就舍不得放下,程菀在一旁有些难为情,许云澈却走上前,也跟着席地而坐,再自然不过地拿起了另一只画笔。

「水里的鱼不是只有一种画法的,可以吐着泡泡,也可以摇着尾巴,还可以逆流而上,一跃而起,就像小鸟在天上飞一样……」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魔力般,将绘画的过程讲解得童趣盎然,程菀在一旁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上那个耐心温柔的男人,会是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的「白发冰块」。

屋外风雨交加,屋里却静谧安然,程菀在这边喂着老太太吃饺子,许云澈在那头手把手地教着果果绘画,一切太美好,美好得像一场民国旧梦。

等到老人与孩子都睡着后,程菀与许云澈才坐到窗边,分享最后剩下的两个冷冰冰的饺子。

程菀埋头傻笑,一边小口小口地咬着,一边没话找话道:「那,那个地头蛇好像搬家了,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嗯,我知道。」许云澈三两口吃了饺子,眉目波澜不惊:「他应当查过我的底细,害怕了。」

「是啊,害怕了,所以搬走不住这了……」程菀顺嘴说着,却是忽然抬起头,脸色一变:「什,什么底细?」

「你说什么底细?」许云澈一双眼眸漆黑如墨。

「你,你当真是?」程菀呼吸急促。

许云澈静静注视着她,神情坦然,一字一句:「是,我当真坐过牢,也的确是因为杀人的罪名,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程菀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许云澈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唇边的笑带了丝冷意:「你害怕了是吗?」

「不,不是的,我只是……不相信。」程菀急忙摇头,眼眸都有些微湿润了:「因为你是这样好的人。」

许云澈望着她眸中闪烁的光芒,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好人就一定不会坐牢吗?」

他幽幽叹了声,一头白发凛冽如雪,「我大概是个好人,但一定不是个……幸运的人。」

「那地头蛇只能查到我因杀人坐牢,却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提前释放,这世上查不到的东西多了去了,他可能做梦都想不到,我之所以会被提前释放,是因为——」

「那是一桩冤假错案,我白坐了十四年牢,终于翻案出狱了。」

【6】

许云澈十六岁前,都是小县城那所中学里最优秀的学生,他是班长,又多才多艺,长相俊俏,性格也阳光开朗,学校里不知多少女生暗中倾慕他,那时的他前途一片光明,用一句「天之骄子」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惜十六岁那一年,花团锦簇的人生戛然而止,他陷入了一场万劫不复的噩梦之中。

学校附近的公厕里,发现了一具被奸杀的女尸,有路人作证,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学生在那个时间段出现过,穿着第三中学的校服。

「我也不知道警察那时怎么就找上了我,我只是周末回了一趟家,后面到学校晚自习时,警察就找来了。」

那个年代没有监控,没有先进的办案仪器,甚至于司法体系也并不完善,警察里不乏尸位素餐之徒,只想草草结案,抓个人顶上去就行了。

「那时也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很忙碌,却忽然出了个这样的大案,县里从上到下都很焦虑,规定了期限,必须尽快破案,否则谁也别想过好这个年。」

那时候的小县城里,许多警察的素质并不高,有些甚至比流氓更像流氓。

对付一个还没踏上社会的学生仔,他们有的是办法,在一轮又一轮的严刑逼供下,这个案子终于「结」了,大家都可以过个好年了。

除了许云澈的父母亲人。

「说起来多讽刺,就因为一句模糊的证词,我就成了一起奸杀案的犯人,我父母在整个县城都抬不起头,爷爷奶奶更是在我关进去的第二年就去世了。」

「那时候我只能看见头顶一片四四方方的天,我知道我这辈子完了,可是我不甘心,我告诉我爸妈,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做过这样丧尽天良的事,他们相信我,开始四处奔走为我翻案。」

「前前后后有七年吧,我家里四个至亲都相继去世了,我爸……就是那第四个,他走的那一年,我头发就彻底白了。」

许云澈平静地诉说着,声音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却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最深重的悲痛,最刻入骨髓的萧寒。

「最绝望的时候我想到过死,后来我妈来看我,她那时已经有一些疯癫了,但还是一直跟我说,要坚持下去,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我一定能翻案,一定能洗清冤屈的,她在世上只有我了,如果我也没了,那她也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意义了……」

「我在牢里想了一晚上,瞪大了一双眼,活生生等到了天亮,我瞳孔里有一只结网的蜘蛛,还有一道从窗口升起的日光……那一夜过后,我就开始自学法律,这世上我谁都靠不了,只能靠我自己,我要自己给自己翻案。」

风雨拍打着窗户,程菀眼前早已一片模糊,那个平静的声音继续在屋里回荡着。

「出狱的这一年,我刚好三十岁,古人所说的而立之年,可我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永远停在了十六岁那年的冬天。」

「时代发展得太快了,快到我在牢里根本想象不到,我似乎不只是坐了十四年牢,而是整整错过了一个新世界。」

「一切都太陌生了,说出来你大概会笑话我,我最开始竟然连酒店的灯都不知道该怎么按,更不用说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高科技产品了,还有时下最流行的话题,最现代化的生活方式,我统统一无所知,就像来到了一颗外星球,不过还好……我的学习能力很强。」

说到这,许云澈抬起眼皮,语气里带了丝调侃的意味:「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我当年也算得上一个……学霸?」

他笑了笑,程菀也跟着扯起嘴角,却笑不出来。

「你看,我现在都会用电脑绘图了,还能接到活儿赚钱,不算赖吧?都说画画需要时间和耐心,这是我在牢里那么多年,最不缺的两样东西了,监狱里的每一处角落,几乎都被我画遍了,出来后总算能画更多的风景了,以及……更多的人。」

许云澈说到这,看了一眼程菀,她柔软如云的秀发,似乎都散发着丁香花的芬芳。

「十六岁那年我有过很多梦想,想考最好的大学,想做最体面的工作,但现在小半生过去了,我发现能看到头顶很大的一片天,能呼吸自由的空气,能在阳光晴朗的时候,推着我妈去树下走一走,也是挺幸福的事情了,不是吗?」

「还有,」白发如雪的男人看向程菀,对着她轻轻一笑,字字温柔:「能和你坐在这里一起吃饺子。」

【7】

许云澈接到程菀电话时,已经晚上十点了,他正在给果果做一个手工木马,只要再涂上一层缤纷的色彩就可以了。

自从那夜他向她讲述过往后,两颗心明显贴得更近了,有什么在冬日的雨夜里微妙发酵,而两家的来往自然也更加密切。

果果对许云澈的崇拜与喜爱简直不加遮掩,许云澈不仅当了「师父」,还自觉接过了送果果上下学的任务。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胆子大,不但没被许云澈一头白发吓住,反而对他的绘画手艺赞不绝口,个个围上去拍马屁:「果果,你爸爸真厉害,连头发都这么酷,就像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一样!」

小姑娘平时在幼儿园里沉默寡言,这下可骄傲了,抱住许云澈的脖子不愿意撒手,「是啊,他最厉害了,天底下第一厉害!」

许云澈笑了笑,也不去戳穿孩子的小心思,只是胸膛里也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另一边,程菀也时不时地去照顾许云澈的母亲,替老人家按按摩,陪她说说话。

老太太时而糊涂时而清醒,清醒的时候就拉住程菀不放,笑得两眼弯弯,一个劲儿地夸许云澈多么聪明,多么优秀,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程菀也跟着笑,只是低下头,眉目有些羞赧:「阿姨,我都知道呢,他的好……我比谁都清楚。」

一切似乎都越来越好,生活越发有了起色,却在这过年的边儿上,来了这样一通猝不及防的电话。

程菀在那头哭得汹涌:「许云澈,我好害怕,好害怕……」

许云澈几乎是「腾」地一下站起,「程菀,你别哭,你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在警局。」程菀压低着声音,抽泣间每个字都透露着无助与惊慌:「店长,店长说我偷东西,可是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这个词,世上恐怕没有人比许云澈更熟悉,也没有人比他更懂其中的万般滋味。

当他赶到警局时,程菀正坐在长椅上,蜷缩着身子,哭得鼻头通红,身上每一处都在发抖着,像丛林里的一只狼狈小兽。

一如那一年,那个被强硬拖到警察局,满心害怕绝望,不过才十六岁的少年。

许云澈的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程菀抬头,两人遥遥相望,天地周遭仿佛刹那静止,世上唯有他和她。

程菀原本收住的情绪,在见到许云澈的那一刻,尽数释放。

有种心情叫作,原本不委屈,可在见到那个人之后,忽然委屈得无以复加。

程菀止住的泪水又潸然落下,她对着许云澈摇头:「我,我没有做过,真的没有……」

许云澈向她走近,笑意温柔而坚定:「我知道,别怕,我在这里。」

【8】

所谓的一桩「偷窃案」,实际上再简单不过,原是一位顾客在母婴超市里买了一个玩具,类似于电子画板的东西,功能丰富,价格不菲。

但这位顾客拿回去没几天,发现自家孩子对这新鲜玩意儿并不感兴趣,又想拿过来退货,可因为东西动过了,吊牌都拆掉了,按照超市规定并不能成功退货。

那顾客有些懊恼,程菀却心动了,向顾客提议道:「可以将玩具便宜点转卖给我吗?」

果果喜欢绘画,程菀想把这电子画板买回去给她做新年礼物,孩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原本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可在顾客走后,程菀收好玩具,满心欢喜要下班的时候,店长却出现了。

自从上回的优秀员工奖给了程菀后,店长就一直耿耿于怀,奈何程菀工作认真,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店长正苦于没理由对付程菀时,这「偷东西」的事儿就发生了。

不管程菀怎样解释,店长都一口咬定了玩具就是她偷的,直接把她送到了警察局来。

超市的监控正巧坏掉了,那位顾客的电话也一直打不通,程菀跟店长就这样在警察局里耗了几个小时,店长严词厉色,说事情严重,必须要开除程菀,甚至于还要让她坐牢,程菀心神崩溃之下,这才打了电话给许云澈。

许云澈还以为程菀在便利店上夜班呢,哪里知道她正在接受一场屈辱的「拷问」。

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许云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到了那位女店长跟前。

「监控真的坏掉了吗?」

店长是个中年女人,涂着鲜艳的口红,相比起程菀的狼狈,她可谓是气定神闲,当下面对许云澈的质问,她立刻站了起来,眼神凌厉无比:「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撒谎骗警察不成?」

「骗没骗你自己心里清楚。」许云澈神情冰冷,每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警局,「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欺瞒警察,隐藏证据,构陷他人,统统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在回答我之前最好把脑袋洗干净点,不要口出厥词害了自己。」

女店长被许云澈的气势吓到了,愣了片刻后,才略微结巴道:「你,你什么人啊?在这吓唬谁呢?」

「我学了将近十年法律,你觉得我是什么人?」许云澈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巧妙作答。

果然,那女店长脸色一变:「不是吧,程菀,这么点破事儿,你还请律师?怎么,你还真准备告我啊?」

「怎么不能告?」许云澈目光如刃,一头白发凛冽逼人,「警察局是你家吗?冤枉别人,大闹一通后,你还想拍拍屁股,全身而退吗?」

「程菀,打电话。」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程菀道。

程菀坐在长椅上也一愣:「打,打给谁?」

「打给那位顾客的邻居。」许云澈思路清晰,直截了当道:「你不是说她是在邻居介绍下才来买这款玩具的吗?两个人都在你手上买的东西,都是你帮她们注册的会员,联系方式你应该都有吧?」

「让她邻居去敲门,把人请过来,今天这事没完了,谁冤枉了人,谁就必须付出代价!要么自己辞职别干了,要么就等着接律师函,上法庭吧!」

铿锵有力的话语在警局里久久回荡着,那女店长明显慌了神,脚步发虚间,身子一下瘫软下去。

【9】

处理完一切,从警局里出来时,已近午夜,街上空荡荡的,难见几个人影。

天上飘着雪花,路灯照得一地银白,许云澈脱下大衣裹住了程菀,还没来得及开口时,程菀已经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泪如雨下。

她一双手将他抱得那样紧,仿佛他是这世上她唯一的依靠,温热的泪水打湿了男人胸口,氤氲了他的心跳声。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可以回家了……」许云澈鼻头也有些发酸,他伸手轻拍着程菀的后背,柔声细语像哄着小孩一般。

程菀在他怀中抬起头,久久望着他的瞳孔,忽然在风雪之中,轻轻喊了他一声:「许云澈。」

「嗯,我在。」

两人四目相对,程菀神情无比认真,每个字都像羽毛一般飘在了许云澈心上。

「许云澈,我们互相……给对方一个家吧,好不好?」

那一定是许云澈这个冬日听过最美的情话。

互相给彼此一个家,他这样的人,原本这辈子都不奢望爱情了,更没想过这世上还会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直到,他遇上了程菀。

幸福施施然到来,意外却也同时不期而至。

离过年只有半个月的时候,许云澈一次下午从幼儿园接果果回家时,看见了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在门前拉扯着程菀。

「菀菀,别生气了,跟我回去吧,求你了……」

那男人穿着得体,白白净净,斯文儒雅,从头到脚有着一股书生气,许云澈几乎在一瞬间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果然,下一秒,那个男人就扑通一声跪在了程菀面前,「菀菀求你了,我找了你好久,我们复婚吧,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走道里不少人推开门出来看热闹,那男人却抱着程菀不撒手,毫不在意周遭人的目光,一副深情种子的模样。

「滚,你给我滚!」

程菀奋力推开那男人,一抬头却正撞见了不远处的许云澈,那男人也扭头看来,忽然一声欣喜地喊道:「果果,果果我是爸爸啊,来,到爸爸这里来!」

许云澈手心一紧,明显感觉到小女孩的害怕紧张,果果竟然直往他身后钻,根本不想靠近那个所谓的「爸爸」。

「你是谁?拉着我女儿干什么?」

那男人从地上站起,充满敌意地看向许云澈,又回头看了一眼程菀,仿佛福至心灵,彻底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古怪地笑了一声:「我懂了,这就是你不肯跟我回去的原因?」

他身子微微摇晃着,神情愈发古怪,许云澈觉察出不对,果然,那男人抬起手,猛然间就想甩程菀一耳光!

「啊——」

程菀来不及躲闪,下意识抱住了头,那预料中的暴打却没有到来,她颤巍巍地抬起眼眸,只看见了一头如雪的白发挡在了她身前。

许云澈死死扣住了那男人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他扭得满脸通红,冷冰冰的一记声音在走道里响起,带着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意。

「你要敢碰她一下,我废了你这只胳膊儿,信不信?」

【10】

每个人都有一段过往,许云澈的十几年是在牢里度过,程菀的十几年青春却都浪费在了夏帆这个王八蛋身上。

他们是一个地方的人,自小一起念书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也有过单纯爱恋的美好时候。

美好到高三那一年,程菀直接把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的机会,让给了夏帆。

那时有好心人到他们学校资助优等生上大学,每个班都只有一个名额,原本是程菀的,她却让给了第二名,夏帆。

「他跟我说,他家里真没钱供他念书了,他太需要这个名额了,他一定会珍惜这次机会,在大学里好好努力,以后出来找份好工作,他这辈子都不会辜负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我的……」

「我父母走得早,家里没人做主,我那时年纪小,心思单纯,重感情,加上后来他妈妈也来劝我,我就真的跟个傻瓜一样,放弃了这个宝贵的名额。」

「我没有参加高考,直接出去打工了,还每个月给夏帆寄点生活费,我那时很天真,只要他过得好,我就好,我总想着以后嫁给他,就会有一个温馨的家了,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管现在吃多少苦,我都没有任何怨言。」

但人心难测,夏帆的妈妈后悔了,从前的话说得有多好听,后来她对程菀的嫌弃就有多真切。

她儿子名牌大学毕业,又长得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凭什么娶一个高中生?

「夏帆很听他妈妈的话,但又舍不得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一气之下,本想一走了之,却没料到那个时候,我竟然……怀孕了。」

那一年春天,两个年轻人到底结了婚,只是半年后,程菀却生下了一个女儿,从此,她的噩梦开始了。

「坐月子的时候,他妈妈每天都在门口骂,那些难听的话我都不愿意再去回想第二遍,而夏帆永远都是帮他妈妈,劝我不要去计较,还说再生个儿子就好了,他妈妈一定就会高兴满意了。」

说到这里,程菀唇边泛起一个冷笑:「他妈妈满意了?我又算什么?果果又算什么?」

后来的程菀一直没有怀上二胎,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因为婆婆的原因,心中积郁,身体便更差了。

而果果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三天两头就发烧生病,发育也比正常的孩子要迟缓许多。

「我没日没夜地照料果果,但她还是没有好转,我后来终于起了疑心,带果果去了全国最好的儿科医院,从头到脚做了个检查,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程菀的身子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咬紧牙关,将接下来那句惊涛骇然的话说下去——

「是因为,是因为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太婆,居然,居然……在果果出生 6 天的时候,就用一根 5 厘米的针插进了她脑门中!」

【11】

农村里因为重男轻女,有一种十分迷信邪门的说法,那就是在女婴生下来后不久,就往她脑袋里扎针,让投胎来的女婴在一种极度的痛苦中,无比凄惨地死去,这样就会吓退下一个来投胎的女婴,女婴从此就不敢再从这家门口过,这家人的下一胎就能顺利生个儿子了。

夏帆的妈妈就是想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害死自己的孙女,好在程菀悉心照料,及时发现不对,送到医院将孩子脑袋里那根针取了出来,才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我那时简直快要疯掉了,他妈妈却还理直气壮,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果果又没事,针不是取出来了吗?我心里恨不得将她撕碎,直接报警就想将那狠毒的恶女人抓起来,夏帆却慌了,先是求我,后面看我不肯松口,他就恼怒了,瞬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凶神恶煞,抓住我的头发就往墙上撞,狠狠暴打了我一顿。」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程菀死死揪住手心,抬头望向虚空,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地狱般的日子。

「夏帆太会装了,他平时在外面人模人样的,同事邻居都说他彬彬有礼,根本不相信他是会家暴的那种男人,警察来了一趟后,也被他跟他妈蒙骗了过去,他们颠倒黑白,说我是产后抑郁,说我无理取闹,我有臆想症,一切都是我编的……」

「家暴」这个词在近几年逐渐得到关注,据全国妇联统计,中国有 30% 的已婚妇女曾遭受家暴,平均每 7.4 秒就有一位女性受到丈夫殴打,每年有 15.7 万妇女自杀,60% 是因为家庭暴力,而 40% 的女性杀人案件和家庭暴力有关。

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还在逐年攀升中,家暴往往得不到各界重视,一句「家庭内部矛盾」就能打发受害者,程菀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终于决定自救。

「我提出离婚,夏帆当然不会同意,他找了最好的律师,证明我只有高中学历,无力抚养孩子,还诬陷我有躁郁症,孩子不能待在我身边,如果我想带果果一起走,只能跟他签一份净身出户的协议,否则他就会夺去孩子的抚养权,让我以后再也见不到果果!」

夏帆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吓到程菀,让她不敢再动离婚的念头,毕竟一个净身出户的女人,独立抚养一个孩子是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他笃定了程菀不会签协议,更加舍不得放弃孩子,但他不知道,程菀的决心有多强烈,只要能带着果果一起离开他,离开那个地狱般的家,让她付出再多代价也愿意!

「我没拿一分钱,只是带走了果果,我终于从那个魔窟里逃了出来,我不会再让我女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我过得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离婚后夏帆又后悔了,到处找程菀,事实上,他对程菀一直有一种疯狂的占有欲。

当初他从名牌大学毕业后,他妈妈就给他找了一位家世极好的留学生,他却犹豫着不肯接受,心底深处还是舍不下程菀。

毕竟青梅竹马多年的情分,他无法轻易割舍。

这或许也能称作一份「爱」,却是一份畸形的爱,他每次打完程菀后,都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着程菀不要离开他,然后下一次又会继续动手,继续忏悔认错,哭着求程菀原谅他。

周而复始,永无尽头。

这样疯狂而可怕的男人,这般畸形而变态的爱意,程菀根本承受不起,也不愿继续深陷泥潭,她只想逃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看见这个魔鬼。

这几年她带着女儿东躲西藏,惶惶不安,好不容易遇到了许云澈,还以为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却没想到夏帆还是找来了。

程菀瘦弱的身子颤抖着,双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中溢出,无数的心酸苦楚在这一刻尽数宣泄而出。

却有一双手揽过她的肩,将她按入了怀中,给了她最温暖的抚慰。

许云澈站在屋中,下巴抵着程菀的头,轻轻而又郑重地开口:「程菀,我们去领证吧。」

怀中人肩头一颤,好半晌才传来闷闷的抽泣声:「我,我身体不好,可能没有办法再为你生个孩子……」

「我们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吗?」许云澈扬起唇角,程菀在他怀中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许云澈字字温柔:「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我是果果的爸爸,她就是我的女儿,难道不是吗?」

两双眼眸不知对望了多久,程菀才猛地一头扎在了许云澈怀中,泪如雨下,两人在这冬夜中紧紧相拥,心跳挨着心跳,是生死不离的姿势。

「如果,你那十几年不是在牢里,我也不是在夏帆身边,我们都能早一点相遇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

人海兜兜转转,他们在这世上终是相逢,命运多么奇妙。

你是救赎我的一缕光,我是你干涸心田上一阵柔软的春风,我们多么幸运在茫茫人海中遇上了彼此,两道遍体鳞伤的身子抱在一起,夜里就不会那么冷了,曾经受过的那些伤也不会那样痛了。

因为世上有你,世上有我,我们有彼此。

【12】

在过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程菀与许云澈去民政局领了证。

一家四口去市场采购年货,华灯初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喜庆热闹的气氛。

许云澈牵着果果,程菀推着轮椅上的老太太,正有说有笑时,两个人的手机却同时响了起来。

「我当店长了!」

「赔偿金终于下来了!」

程菀与许云澈看了信息后,同时扭过头,脸上的笑容几乎一模一样。

程菀奇道:「什么赔偿金?」

许云澈笑了笑,望向天空,深深呼出一口气:「我那十几年牢狱之灾换来的一笔国家赔偿款。」

他一直没有跟她说过,不是防着她,只是想在这个寒冷的冬日,给她一份意外的惊喜。

「等过完年,我们就去看房子吧,钱如果不够,买小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你说对不对?」

寒风吹过那头如雪的白发,程菀望着许云澈的笑脸,眸中泪光闪烁,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她正准备开口时,手机又是一阵响,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电话后,程菀的神情迅速冷淡下来,许云澈隐约猜到了什么,电话那头似乎传来哭声,程菀却不耐烦地直接打断道:「找错人了。」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删除记录,拉黑号码,一系列举措干脆利落。

许云澈低声问了句:「谁啊?」

程菀推着轮椅,继续逛着年货市场,好心情丝毫没受到影响,只是轻描淡写道:「夏帆的妈妈,说他喝醉酒出了车祸,进了医院,可能要截肢,他妈求我回去照顾他……」

从前那个尖酸刻薄,愚昧歹毒的老婆子,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苦苦哀求程菀一定要回去跟夏帆复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照顾他下半辈子,她给她磕头认错都行……

「往日的情分?我没去法院告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还想让我回去,简直是做梦。」程菀冷冷一笑,眉目间有种说不出的飒爽气势,再不是过去那个柔弱可欺的苦命女人了。

许云澈忍不住笑了:「不去医院看一眼吗?」

程菀摇头,语气依旧冷冰冰的:「哪天他葬礼上或许可以通知我一声,我一定去随个份子。」

这世上有太多的以德报怨,书里电视上都告诉人们要善良,要做个宽容大度,无怨无悔的圣母,可是凭什么?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程菀如今只想往前看,带着果果跟许云澈好好过日子,照顾好轮椅上的老太太,经营好自己这个得来不易的新家,珍惜这份迟来了许多年的幸福。

其他的,她不愿去想了,也没必要去想了。

冷风扬起衣服,程菀握紧了身旁男人宽厚的手,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果果抬着小脑袋,在人群里忽然兴奋地一伸手,指向前方舞动的花灯。

「爸爸你看,鱼在天上飞呢!」

许云澈忍俊不禁,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目光温柔:「是啊,飞得好高好高呢,爸爸以后也给你做条这样的大鱼好不好?」

果果欢喜不已,围着奶奶的轮椅蹦蹦跳跳,仿佛已经坐着那条大鱼飞上了空中,无拘无束,看遍了四时风景。

烟花在头顶绽放,许云澈与程菀相视一笑,眸中光芒璀璨。

过年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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