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架在右手,还剩8英尺长,比李逍遥常用的木剑轻,但比叶思剑弱,但不是不使用手。但是李逍遥在被禁刑的情况下怎么有时间细心找茬呢?正是那位师承催剑的瞬间,激发了李逍遥兰剑决固有的“丧乱道毒”之意。伞架一扫而空,剑意顿时实现了。就是那一招天生的“丧兰道毒”!“我们出生在乱世!”在黑暗中,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人,在白马旁边凝视着他。“痛苦摆脱混乱,悲伤是无可奈何的。不要问我为什么……”有一段时间,人们翻了话。李晓瑶九第一个房间,只见四匹破蹄马躺着悲伤的嘶嘶,那四个泥泞的骑手在雨地里蹒跚而行,全都惊呆了脸,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连手上的刀刃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扑了起来,直到再次战斗,只是蹒跚地走了几步,然后又掉了下来。那张黑神骑手脸,小旗的摆动,李晓瑶还没有清醒过来,看着四周的大窗户纷纷冒出来,杀了他,不知所措。(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哈姆雷特)但“不知所措”也是一种剑意。李逍遥不知所措的时候,拿着伞带乱挥,连他都数不清的刺聚集在一起。那根走近的步兵唱戏撒手不管,大惊小怪,突然又退了下来。(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战争)李晓瑶本来只有降落伞手柄不足以伤害敌人,但卡尔戏法突然把内力带到了他那结实的泥泞的阿修罗身上。怎么能吃普通手机?李晓瑶大眼清洁,看着弓手再次出没,这次看得很清楚,怎么能让他们射箭呢?验收未收,中途换了另一个“得患实证”,伞架挂着几支从原兵手中飞来的长矛,,李晓莲为了使三招剑法效果,忍不住觉得很快,就像喝酒喝酒喝酒一样,但突然很伤心的高兴,仍然没有回到上帝身边,脑袋后面一阵强风匆匆碰撞,但不知道什么刀刃能发出这样强大的破风。如果席间不能缓解,李晓瑶大叫,转动伞杆,向脑后打招呼,紧急措施《仓卒狼口》突然手臂突然震动,麻、虎口出血,然后只有背部横梁才能感觉到打击,肝脏破裂胆汁、喉咙发热、鲜血一口喷出,倒在雨泥里。(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金科柳星锤!”李逍遥一眼就看出那鞑靼是用什么武器袭击他的,喉咙又甜又血,眼前星光闪烁,四肢无力,没有僵硬。知道这个伤口真的不轻,而且不是时候。(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战争》)没有等他起床,而是从四面八方骑来了几次铁器碰撞。李逍遥的后日光线扫得很近,后颈变冷了,但不能挣扎。戴顿知道不能擦掉脖颈。(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战争)眼睛看着林格尔那个地方,我看不到对方,看不到林格尔等人分开包装,像两个大桶似的围攻战斗。李逍遥神阿修罗心法和龙虎山陈元昊体两种神功,流星锤不能轻轻伤害他,但一阳至上无法痊愈,最终难以收集真机,急切地保护邓宝。只有受到冲击,才能感觉到那把流星锤的力量并不寻常。李晓瑶实际上受不了。但是我心里想的是:“为什么有这么多一流选手?让你。”他头后的刀光已经很近了,有一段时间,眼睛像死灰色一样模糊,好像看到泥塘里爬出来一个丢了脸的小孩子。光着身子拿着垃圾桶,一声不响地守在旁边,但那个篮子里有几个头,看着你咬我的鼻子,我咬了你的耳朵。
李逍遥的心只能怪怪的。“从兰津哪里来的蒙面小子?”“当那个小朋友伸出垃圾桶等李逍遥头掉下来的时候,剑光从沙刺飞了过来。一把撞在李逍遥头后的弯刀上时,竟然从中间折了下来,半截的刀刃贴在李逍遥树旁边,插到土里,但看着那飞刀光依然不凋谢,实际上穿过那个上脸小朋友的面门直飞到了七八英尺远的地方。李逍遥大吃一惊。”很强的持刀力量!“”那个上脸的小朋友照在刀刃上,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瞥了一眼脸上也没有一点伤口。(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哈姆雷特)这时,李逍遥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刺痛,突然想到。“这是食尸鬼!”“当他热情地想仔细看的时候,那个蒙面小鬼突然消失了。伴随着老虎的吼声,在雨幕里挥舞着高大勇猛的人影,骑着那几架铁器撞到李逍遥身边时,挥舞着拳击马嘭的一声巨响,骑着跑在前面的那件披风,战马突然摔倒在地,马鞍上拿着半截刀的那个人翻车了,那个高大勇猛的人抬腿踢了出去,掉了马的人像是满是包装。(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战争) (李逍遥)李逍遥看到那个勇猛的汉子如此施展神力,哇,吓得目瞪口呆,连喝彩声都忘了。几匹战马飞向四周,一次推了一大片,压倒了逼近的援兵。(威廉莎士比亚、温斯顿、群马、战争、战争、战争、战争)乘着援兵扰乱营地,那个勇猛的汉子拉住李逍遥问道。”你怎么样?“”李逍遥吐血说。“不,我吃了一粒瓜。”那个汉子说。“那是黑鞑靼吗?”李逍遥点点头,但支撑不住越来越重的眼皮。那个勇猛的汉子扫了扫眼睛,找不到其他几个人,便皱着眉问道。“其他人呢?”李逍遥也没有看到婴儿在哪里,惊慌地站起来说。“快找!”“但是,四面八方大队蒙古士兵闹事,很难找到以前包围婴儿的红旗驱动的援军,但撞上了那个的骑士。(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战争)李晓瑶忙着听扫空中锤子的声音:“小心吃瓜。”.”“那个勇猛的汉子没有先等李晓瑶,而是在混乱的军队后面闪身,扫掉了金箔锤子,嘭的一声打碎了马鞍上的那个元兵的头。(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战争) (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战争》)那个勇猛的汉子一只手拿着李逍遥,另一只手打着马,轰的一声,战马飞过,直行数十英尺以上,却撞上了黑人骑手。(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战争》)那个黑色骑马者不得不被拳击奔跑的马的威势吓到。后退已经疯了,在流星锤半道上急发了那匹撞上的战马。(威廉莎士比亚,温德萨默,读本)。就在锤子没有收起来的时候,那个勇猛的汉子已经夺过身,扑上黑色的“骑士马”,然后“英路!”喊了一声,黑神司机吓了一跳,本来是扫雪向前看的,不料这震动的耳声爆发了,突然在后面喝酒。(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读者》)急着要转马苏已经是未达了,背心的要害无疑已经卖给别人了,但是那个鞑靼壮英也不是弱者,扫过流星锤打到马后,李逍遥说:“又来南瓜了!”大喊。那个勇猛的汉子想轻易抓住援兵,但抄了空的,原来那些援兵怕他,都躲起来了
远远的没敢近身。那大汉扫目掠见飞锤已到,势已不容闪避,只得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个正着,却震得不由后踏一步,暗感飞锤力道不弱。 英洛飞锤以先制之势抛打那彪悍大汉,原本是要趁机避开此人,哪料彪悍大汉不退反迎,竟抓住了金瓜锤。英洛急扯不脱,心中一惊,为免被拽下马鞍,手攥银链中间,把另一个金瓜锤也抛击而来,欲迫使那大汉松手后退。英洛此招正是觑定那彪悍大汉另一只手提着人,一时必无腾出手来抓住那另一只飞锤的间暇,自以为得计,大叫一声:“霍力王!” 那彪悍大汉果然腾不出手来,但却把先前抓在手里的金瓜锤抛出,两颗流星锤半空撞击,嘭一声响,各换方向,分别落于英洛与那彪悍大汉手里,仍是各抓一锤的形势,不同之处在于两只锤互换了主人。李逍遥看得荡气之余,不由暗赞:“两个都是一般了得!” 英洛困境未脱,只得又依前法发出流星锤反砸那大汉,只是为免重复前辙,手法暗变,这一记飞锤却是擦着地面自下而上抛击那大汉脑袋,教那大汉再难使两锤互撞。李逍遥见地上有锤扫荡而来,惟恐那大汉不及看见,忙叫:“地瓜地瓜!” 叫声未落,那大汉已将手中之锤闪电般抛出去,飒然一响,将英洛照背打下马来,顺手一捞,抄住擦地曳来的那只金瓜锤,暗觉虎口微麻,不由哼了一声:“好劲道!” 李逍遥听见四下里箭风骤密,惊道:“乱箭!”那大汉身法怎及李逍遥灵活幻化,便不闪身躲箭,手抓流星锤飞抡有如风车般,扫得水泄不透,将纷至沓来的箭雨全打落在地。眼见元兵犹然密集不退,便瞪起虎眼,甩动流星锤,待旋转骤急之时,抛出手去,只见一对流星锤如旋风一般满场扫荡,将四面围涌的元兵打得七零八落,没死的全散乱退走。 李逍遥没想到这大汉如此神勇非凡,心中大佩,不停的叫好。那彪悍大汉虎眼一瞪,哼道:“好什么?一口酒的劲儿快过去了,可是还没搞定博罗。”眼光一扫,只见有几个元兵正要救那落马的英洛,那彪悍大汉大阔步冲了过来,扫臂一挥,几个元兵连同手中长矛全飞了出去。 李逍遥从没见过这等样壮士,心下由衷赞叹:“真天神也!”那元将英洛中了一记飞锤,踣地咯血,竟挣扎不起,李逍遥见他也尝到了这等滋味,不免称快,但见那彪悍大汉举拳要捶碎英洛头颅,他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怜这元将一身好本领,不忍见其丧送在彪悍大汉铁拳之下,忙道:“饶了他命罢!”那彪悍大汉哪里肯饶,举拳正要打下,忽听得一声大喝从后边传来:“霍力王!” 李逍遥刚要转头望向后边,忽见那彪悍大汉身子倏地一震,猛向前倾,双足微分,深扎于地,才未跌倒。待有血星溅落,李逍遥才见到一杆粗如儿臂的投枪扎在那彪悍大汉后肩,枪柄犹在眼帘里嗡然颤动未止。 李逍遥不禁失声道:“哎呀,你……”那彪悍大汉定了定神,头又抬起,透过朦胧的雨幕但见一名红氅骑将飞驰而近。那大汉脸肌微微抽搐几下,强忍剧痛,落拳捶碎了英洛的天灵盖。 那红氅小将大叫一声:“英洛!”飕一声又一支投枪抛射出手。 那大汉抄手接住,暗觉枪上力道极强,不由得后退一步,立稳身形,把投枪抛了回去,射向那红氅小将的身影,喝道:“博罗看枪!”那红氅小将又一支投枪出手,刚好迎上那大汉回射的那支枪,两支枪头半空交击,力道强弱立判。那元将博罗手劲也不寻常,怎当彪悍大汉一身神力,噹的一响,火星激烁,博罗的那支投枪陡然被撞了回去,枪杆击胸,倒撞下马。那大汉的投枪去势不减,连那空鞍坐骑也顷刻之间射杀在地。 那元将博罗坠地滚了几下,猛然仰起上身,又投一枪。李逍遥只看得惊心动魄,不禁惊呼:“哇噻!”那彪悍大汉反转一只手,一咬牙关,拔出那支插在后肩的投枪,抛射而出,两支投枪相迎,又是一声大响,打下博罗投来的那一支。 博罗咬牙咯血,又举起一支投枪,挣扎着正要抛出手去,但彪悍大汉的那一支枪已然射入他脸颊,力贯面铛而入。博罗双眼圆睁,举着投枪仰倒而死。 李逍遥暗感这两员元将也算勇士,却没料到会死在这里,有生以来他头次经历战阵,虽非大军乱马的浩荡杀阵,眼前所见的激烈情形也已足使他难以忘记,内心深处突然生出一种惧厌杀戮之感。 那彪悍大汉不理会伤痛流血,眼见杀了这两员傲军的勇将,心中大快,仰天长笑,其声宛如烈夔之鼓滚滚涌开,四下里不少元兵竟然震倒,余者皆哗然而逃。李逍遥虽内力不弱,在这夔龙长啸般的劲吼之下也不免头晕耳鸣,一阵阵气血涌荡,难以抑神。待元兵四散逃开,眼前尸骸狼籍,空荡荡的竟瞧不见灵儿、关先生、大刀敖、韩林儿等人的身影,李逍遥担心她们已遭不测,惊慌焦虑之情再难抑止,一口血涌将上来,突然间不知人事。 风车。 那缓缓旋转的巨大阴影在眼前由朦胧渐变清晰,李逍遥迷迷糊糊的暗想:“怎么又回到这里?”他仍同那彪悍大汉在一起,四周仍是一片雨濛濛。 那彪悍大汉似想走进前边的大磨坊,却在门前止步。面对着影影绰绰的一群人,李逍遥脑中渐渐清醒,乍然只道灵儿、关先生等也在其间,但定睛一望,雨中所现出的几乎都是披头罩脸的人影,磨坊前躺倒了数人,似是先前曾经围攻姬灵通的那一伙,那小鬟室香以及阿猫阿狗也在其中,看样子被点了穴道,旁边却有一个汉子尸首异处。 李逍遥依稀辨出那死去的汉子像是先前也参与围斗姬灵通的一名不知什么帮主,心中一时讶然不解,但听得劲风呼掠,从磨坊顶上传来,地下投有闪动激斗的三个黑影,其中一人大枪飞舞,宛若矫龙,教另外两人显然近身不得。但以二敌一,却是不分上下之势。 那彪悍大汉便在那干人全都仰望屋顶观斗之时走近磨坊大门,斜刺里突然间一左一右发出两道劲风,左边一人发掌,右边那人伸指点脉,各显手法不凡,立时要把那大汉逼出封锁线之外。 那彪悍大汉先已经历连场恶战,难免损耗气力,又在雨中奔波寻找失散于乱军中的关先生等人,多时未得歇息,心神交瘁之下,加上后肩血流不止,连步履也已沉滞蹒跚。李逍遥只道他必难应接这两道猝然袭至的劲风,但见这大汉只把手臂一挥,左边那道掌力竟偏向右边那人,而右边那人的指力也不自禁地戳到左边那人身前,这股力道委实奇特,饶是那两人身手不俗,顷间也不由吃了一惊,急刹招势,正要展身飞退,以免互中对方所袭,那彪悍大汉将身撞来,左肩撞跌那使掌之人,右肩顶翻那发指之人,劲力斗吐,噼砰噼砰两声大响,那两人竟仿佛被一面巨墙撞身般地跌飞丈外。 那彪悍大汉只是身躯微微一摇,踏出大步,不退反进,迎面突然推来两道掌力,随即现出一个披罩玄麻大布的人,沉声道:“原来是光明顶的乾坤挪移手法,无怪胆敢如此横冲直撞!再接我一招——” 劲风陡盛,那彪悍大汉不得已把李逍遥放下,双掌一提,迎了上去,掌力相交,那披玄麻布之人身受光明顶独特手法牵引,却只微微一偏身,催吐掌力,嘭一声响,两身皆撼,那彪悍大汉暗感对方掌势斗盛,为卸去那滚滚不断推涌而来的雄浑劲力,不得不滑步后移,飒一声退出十七八尺外,那玄麻布披身之人同时背撞磨坊门墙,砰然大震,脸色由灰而红,吐出一口血。 “天龙旗!”彪悍大汉移身之势骤然而止,脑后旗影晃闪,分剥雨帘,朦朦胧胧的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影,披风飘袂,目如龙瞳。 那人冷哂道:“传闻霍力王曾得殷大教主传授一招乾坤大挪移手法,那么你就是霍力王?”那彪悍大汉暗觉此人话声有如寒针刺透耳膜,竟激起内息一阵飘摇不定,不由蹙眉道:“大天龙还是盛天龙?” 先前与他对掌吐血的那人缓缓从墙影中现出一张龙形之脸,须发戟张,面红如朱,瞪着雨中那彪悍身影,话声一凛。“果然不愧是魔教年轻一代的绝顶高手!为卸去你这招乾坤挪移力道,盛某看来是吃了亏。” “然而盛天龙……”彪悍大汉把目光投到那龙相面容上,稍一定睛,旋即移向后边那头额崚峋之人,“再加上大天龙,或许还有霸天龙……”说话时眼光扫视四周的幢幢人影,语声微涩,然而豪气不减。“八百龙天字号十三位护旗使看来全都到了齐,吃亏的恐怕还得是我!” “八百龙,”那头额嶙峋之人眼光移视磨坊顶上,话声低沉的道。“与拜火教没有恩怨。” 李逍遥爬在泥泞中一时起不来,突然间听见磨坊内传出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有个女子的惊呼声嘎然而止。他心中挂念灵儿,倏然间闪出一丝不祥之念:“惨叫的声音虽是个男的,可是另外那声惊呼……难道是灵儿?”想起灵儿与他失散时似与关先生、大刀敖等数名男子在一起,情急关乱之下,哪顾得多想,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抢身奔入大门。 先前守着门口的那两名八百龙好手在彪悍大汉手下吃了亏,一时犹未缓过神来,虽见有个瘸腿少年踉踉跄跄地往门里冲过去,竟没出手拦截。然而李逍遥想要顺利进门也不可得,盛天龙瞥目射向他的背影,待要劈空发掌把他毙了,忽然间感到心头一凛,不由微转面孔,与那彪悍大汉投来的两道精气四射的目光触个正着,那一道劈空掌迟疑的竟没发出,而是转而蓄势戒备他心目中真正不可忽略的劲敌——霍力王。 便只是这一迟疑的间隙,李逍遥已撞入大门,漆黑中突见旗影急晃,闪出一人,迎面挡住去路。李逍遥情知此又是一名八百龙好手,不等那人探手来揪,脚下一滑,仿佛要跌,却巧换步法,出其不意的从那人肩畔晃了过去。风魔玄衣神的独门步法屡创奇效便是在这出乎意表的一霎那间奇峰突起,守在门里的那名天龙旗好手原非易与之辈,李逍遥身法虽快,但只晃到那人背后,未及跑开,那八百龙好手便反转胳臂,探手抓住他后背的衣衫。李逍遥心中暗叫:“没得玩嘹!”哪知便在这时,一道劈空掌力扫入门里,那八百龙好手晃闪的身影正巧撞上了那致命的一掌,荡跌开去。 啵的一声裂响,那人中掌跌飞之时,五指一紧,扯去了李逍遥背心一块衣衫,将他也扯翻在地,也幸亏如此,那道劈空掌的余势才没要了他命。 李逍遥滚倒在门边,眼见旁边多了一具尸体,才知盛天龙终是忍不住发出了那招劈空掌。然而盛天龙掌势未收,那彪悍大汉蓦地欺身而近,觑中虚处,发掌按住了盛天龙后背,劲力未吐,背后落下一只龙爪手,抓住他腰眼的要穴。雨丝飘洒而开,现出大天龙那头额嶙峋的脸廓,蓄力指端,沉声说道:“霍力王,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那彪悍大汉话声嗡然的道:“不想盛天龙第一个没命,你们最好也别轻举妄动。”话声未落,盛天龙回掌按住那大汉胸侧,冷哼道:“光明顶的人,凭什么为傲家的人拼命?”那彪悍大汉不由微怔,“傲家?” “我才不管谁家,最要紧得找回我家的灵儿……”李逍遥料想八百龙投鼠忌器,一时未必便敢与那彪悍大汉翻脸,急爬起来,摸黑寻找灵儿身影,便在这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清朗朗的长笑,有人说道:“天下是一家!” 大天龙虽制住了那彪悍大汉,哪料他自己的背后也多了一只手掌,雨中现出一张清正的脸孔,虽是斗笠蓑衣的打扮,仍掩不住那一身雅致的神气。大天龙不由变色道:“出道多年,从来没有人能够挟制我。”背后那人道:“我是例外。”大天龙一时惊疑不定,前边的盛天龙面孔微侧,瞥见了那人从滴水如帘的笠檐下露出的一张清雅如玉雕般的脸,顿时认了出来,嘿然道:“原该想到,‘天下一家’该是谁家的口号,原来是侠王府的宋九州!” 大天龙不由动容道:“别号‘剑舞九州’的宋罡?”李逍遥在门内听见,突然想起丁鹤,不由心念潮生:“又是一个‘侠王府’的,从丁鹤的未尽之言想来,多半应该着落在他们身上打听我爹娘当年的事情。” 那清雅之人微笑道:“‘剑舞九州’岂敢?不才正是宋罡。”大天龙仍有些难以置信,不禁冷声问道:“你不是使剑的麽?剑呢?”宋罡道:“剑在。”话声甫出,袖口中剑若灵蛇出穴,迅光急吐,竟伸展逾七八尺,剑头寒芒犹迸射近丈,便在惊虹掠目间一展而长,擦着大天龙颈侧疾划,穿过彪悍大汉耳边,直射最前边的盛天龙。那三人原本相持不下,宋罡突然出剑如电,竟同时猝袭三大好手,盛天龙、大天龙以及那彪悍大汉各皆矍然,不得不撤掌跳身闪避这突如其来的犀利剑芒。 其实以宋罡的武功原也与那三人当中不论哪一个相去不远,若以一挑仨,根本不敌。只是那三人先已各受钳制,哪有余力旁顾,宋罡剑出猝然,仗着招数精奇,意在排解这三人的纠缠之势,巧妙分拆而罢,便即移身丈外,含笑道:“得罪了!”话声未落,四下里数面旗风急荡而拢,六块藤甲牌夹护手刀推进合击,旗影中有人喝道:“弃剑!” “却是要給宋某人来个下马威不成?”宋罡含笑说了一句,拈刃弹剑,一时间刃光游掠,烁然旋扫一圈,劈剥声响,六面藤牌同时崩裂,碎旗裂帜,光影明灭。那六名遁甲旗兵惊呼而退,复又隐入雨帘。宋罡拢手于袖,瞬间收刃,不露半点锋芒,微笑道:“承让。” 大天龙和盛天龙对视一眼,俱都有些讶异。“似是软剑。” 江湖中不乏使软剑的人,惟此道方家才能使唤得游刃如龙,收发若灵。“剑舞九州”的名号便是由此而来,李逍遥对拳掌功夫的门道并不熟悉,却识得剑法的好坏,眼见那宋罡露了一手高超之极的驭剑手段,不免要喝一声彩。正回头望着门外,漆黑中有个女子的娇嫩声音又低低的惊呼一声,随即转为啜泣。 李逍遥寻声望去,借四下里刃光闪烁,只见磨坊西墙靠北一隅有个盘腿坐地的人影,旁边一个蓬头散发的少女扑在一具死尸之旁,哀叫:“爹爹!”李逍遥见那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生得瘦弱,模样亦甚褴褛,并非灵儿。他不由微起失望之感,旋即瞥见墙壁和地下投映刀剑的寒光,不时有持刃凛立的影子随光影明灭。昏暗中有人说道:“卫天玄,识相的把洛书牌交出来,否则你便和那艄公一般的下场!” 墙影中那坐地之人垂手抚合膝畔那死者未闭的双眼,低眉之际两鬓苍然,叹道:“做人应当‘临难勿苟免’,连这位艄公都识得此道理。萍水相逢,彼此之间连姓名也不知,竟为他船上一位避风之人徒送性命!” 李逍遥暗觉面前杀机隐现,仿佛又有个旋涡。但却不晓得这些都是什么人,不免愕然而望。那艄公的女儿虽心伤其父惨死,但当仇人的声音传来时,她竟倔强地止泪,仰面怒视楼廊上高低参差的几个人影,其中一人手里斜垂的刀还在滴血。 “牛耕田,马吃谷,老子赚钱儿享福,”那坐地之人伸手把小姑娘拉到身边,憬然道。“在不老河我答应过你爹爹,为报他救我脱险之恩,我自当厚待他的后人。霸王卸甲这三个穴分主富、贵、智,阴数十八年为一限,过此大限之关,可换得百年运数。当年我受人谋害,幸遇恩公李仙风所救,三穴其一已足相报。我膝下无嗣,烟火自断,无非天意之谴。于不老河蒙这女娃娃的爹相救,记得他说:“我知道你是风水大师卫天玄,你若执意要回报于我,请念在我历代穷寒交迫,指点迷津,让我的后代不再受饥馑之苦。‘如今我无以为报,愿以富穴葬你亡父遗骸,将来你若能发达,莫忘了周济李恩公的后人……“”不会这么巧吧?”李逍遥只道这事不关己,哪料那卫天玄竟说出这番教他心情激荡的话语,一时不由怔住,难免又疑心自己会不会听错了,或者卫天玄口中的恩公另有其人,只是与他父亲同名同姓而已? 正自心神晃荡,只听那小船女止泣问道:“为什么要周济李家后人?”卫天玄道:“李家先人有感于富贵不能长久持运,自己选择了‘智穴’,只是后人难免要受些风霜劳顿之苦,伤痛离乱之恨,历劫而悟道,原也是天意使然……” 李逍遥大生感慨:“原来我和婶婶天生劳碌命,全都因为这鸟厮乱搞风水名堂!你妈哎,干嘛不把我李家先人葬进富贵宝地,偏选什么智穴,搞得这么没油水!”一时心神不宁,几乎没听清卫天玄接下来的话:“你叫什么名字?”李逍遥只道问他,正要抢答,那小船女低声道:“奴叫马艳红。” “艳字冲煞,虽合大富之象,不合地星阴运,为渡十八之劫,从今起你得改称‘燕红’,十八年后方可用回原名,”卫天玄喟然道。“艳字通朱,不论怎么改,将来你有你的命运,原非我能算到。只盼你不忘我今日之言,将来记得回报我恩公的后人,免得我泉下不安!” 马艳红问道:“恩公的后人叫什么名字?”卫天玄微微仰面,目中流出回忆之情,说道:“易星前他叫李逍遥!”李逍遥心头激动,几乎忍不住要蹦了过去,但听那船女马艳红问道:“什么叫‘易星’?”卫天玄犹未回答,楼上那人冷哼道:“你鬼话连篇没有用,交出洛书牌,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忌!” “钩玄决疑,廷争面折,我这一生没有做到。”卫天玄冷笑道,“朝廷奸臣当道,民间群魔乱舞,卫天玄自问无力折冲樽俎,这失败的一世不要也罢!” “好!便先宰了这小丫头,看你的掐算靠什么兑现——”楼上那人拍手击柱,霎间杀气大炽。李逍遥不由暗吃一惊,心想:“不问有没回报,我终是不能眼见着这小姑娘被人伤害。可是我怎么才能救得他们?”只见卫天玄把那小船女拉到身后,仍端坐于地,仰面说道:“骁天龙,我坐西北角,便是坐定了生门!” 楼上那人被他喝破了身份,不由一怔。李逍遥双目渐能适应磨坊内的昏暗,睁大眼睛瞧见卫天玄短发方额,形貌不凡,虽在落难之中竟也自有一番风仪,他不禁心道:“这风水先生老虽老,那一款板寸头倒是修剪得好有型。只是这家伙忒煞迷信,说什么坐准了生位便能不死,合着是逗自个儿玩罢?” 蓦然间只见一道剑光射下楼来,却是一名披玄汉子斗篷飘飘的杀向卫天玄面前,势要挑战他所称的“生门”,只一眨眼间,利刃已刺近那小船女喉前,眼看就要血溅五尺,李逍遥不知哪来的勇气,脚下步法幻变,闪身伸手,在使出飞龙探云夺刃手法的同时,风魔神腿也自发出,从前在家只道乍出江湖便能凭一己之愿横行无忌,岂料真临事时,竟一再遇险受挫,哪能如愿? 那使剑之人乃是天龙旗中的前锋好手,李逍遥虽使出两大看家招数,想要空手入刃,阻止杀戮,又岂是易事?那使剑好手早已防备李逍遥从旁干碍,横转剑锋,自上划下,宛如天錾纵贯,势要立时断他手脚。李逍遥眼看自己无异于把手脚往剑刃送去,突然间惊出一身冷汗,想起婶婶传授飞龙探云手时的话语,然而为时已晚,欲待缩手收足自是不及。 谁想便在这一刹那间黑暗中蓦地只见冰光荧闪,那使剑好手头上一粒微芒稍闪即隐,原本削向李逍遥的那招剑法忽乱。李逍遥也算见机得快,虽没瞧清怎么回事,但在间不容缓之际,为免那剑士重整招势来袭,探手如电,先一拳狠击下颏,将那人打得上身一歪,但没等跌倒,李逍遥已使出飞龙探云手抓住那人握剑的手腕,五指扣脉,扯到身前。连自己也搞不清究是怎样一擒得手! 楼上的几名八百龙好手俱都眼尖,同时移目望向屋顶,寻到那粒微芒的来处,骁天龙道:“冰魄雪萤针!” 李逍遥虽不知何谓“冰魄雪萤针”,但手握那人腕间,身躯相挨,顿感那中针之人体肤冰凉,甚是诧异。卫天玄似有所料,冷笑道:“我说过,西北是生门。”那小船女却在李逍遥夺刃之际痛哼一声,李逍遥转脸一瞥,才知那支剑尖划伤了那小船女右肩,衣衫裂开一道血缝,一时不晓得伤势深浅。 李逍遥未及细看,四下里旗影乱目,稍晃即隐,幻出四支长剑,前后逼进,左右夹击,立时将他困在中间,只待四剑合刃便绞断他的头颅。这时屋顶又有针芒破空,显是有人要替他解危,然而骁天龙已有防范,横挥天龙旗,曳空卷去了那几粒微针。 李逍遥并不晓得有人发针欲救不成,眼见四道利刃灿闪而至,性命关头,大叫声中,仍持那中针之人的手腕,未及抽剑,就手借势,一招“不知所措”的剑法乱扫过去,他手上只要有剑便能每出异数,随着一圈寒光荡闪,四支长剑落地,那四名八百龙之人同时手腕溅血,自是握剑不住。 然而剑落之时,那四人另手拔铳,齐飒飒的指住了李逍遥的脑袋,这一下变生倏然,李逍遥不由呆住。 面对黑洞洞的四根大口火器,李逍遥睁大的眼瞳里火引溅焰,腹中真气偏生急提不上,自知无法过这一关。但听得头顶哗啦一响,碎砾断木纷落,倒撞两人下来,趁那四名持铳擦火之人不禁仰面惊望之时,李逍遥把脑袋一缩,正要钻窜出去,屋顶上砸落两个湿淋淋的人顿时把他们几人全压翻在地,滚做一团,便在黑暗混乱中不知谁发了火铳,砰砰巨响。 李逍遥一时顾不上察看有没中弹,把剑乱撩,挥断几只持铳的手臂,那几人痛呼声中,梁上雨帘洒落,飘下一个人影,半空中回收长枪,骁天龙随即撞破楼栏翻跌落地,腹间血流如注,一时挣扎不起,只是目眦尽裂地瞪着那从天而降的持枪小将,嘶声说道:“就算你护定了卫天玄,也挽回不了你们傲家注定灭亡的命运!” 卫天玄突然微微一笑,在昏光明灭中说道:“从大筝龙在此间发现我藏于磨坊地窖开始,我便料到他必以放筝方式向天龙旗招援。然而傲家只要有一人在这里,八百龙不论来多少人都注定不能得逞!” 李逍遥隐隐明白了一层缘故:“原来那几个放风筝的人发现了卫天玄藏身于磨坊里,是以向附近的同伙报信来着。又或者是在探察什么,总之这一连串事情我都懵懵然,搞不太清楚其中原委。比如说八百龙要抢的那个‘洛书牌’不知又是什么东东?” 骁天龙瞪着卫天玄,目光绝望,嘶声道:“就算你不交出洛书牌,可是河图不在,你也休想帮傲家找到霸王卸甲的真正龙脉!”卫天玄粗喘片刻,面色黯然,口角滴血如数缕红线,缓缓的说道:“北庭傲家注定是霸陵贵穴之主。”言毕垂首,那小船女突然惊叫一声,说道:“血!” 然而卫天玄已不能言语,那小将探身一瞧,变色道:“他中了火铳!”李逍遥不由一怔,心道:“不是说坐定了生门就没事儿吗?”那小将突然向他招手,说道:“你是大夫,快过来瞧瞧还有没得救。” “没得救了!”李逍遥察看伤势之后,留心瞧了瞧卫天玄所坐的方位,方才明白:“他把身体挡在这小船女前边,給了她生路,自己却陷于死地。那一铳定然是刚才不知谁混乱中发射的,原是要杀我,没想到……”叹了一口气,突又觉一事纳闷,不由抬脸望了望那小将。 那小将只是跺足,神情懊恼,说道:“还没问出洛书牌的下落,怎么能死?”李逍遥虽也叹惋来不及向卫天玄探问有关父亲之事,听那小将话声娇嫩,不由又转头瞧了瞧她,说道:“非要等问完了话才能死,那不成了儿戏?你以为过家家啊?”那小将一对明亮的星眸转到他脸上,伸手推了一推他肩,催道:“快救醒他!”李逍遥挠了挠头,想起身上备有还神丹、醒狮昙等急救药物,说道:“试试看吧。”那小船女在旁边泪眼晏晏的望着他,央道:“你……你是大夫,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快救转卫伯伯嘛。” 李逍遥取药施用,说道:“大夫管医,阎王爷管生死。”用药既毕,卫天玄一时昏迷未醒,李逍遥替他敷了止血散,转眼又被血水冲淡,那小船女忙以双手按住卫天玄伤口,帮李逍遥合力包扎。李逍遥见卫天玄脸色毫无好迹,暗觉棘手,不禁想念灵儿:“若她在此,或许比我有办法。唉!”瞥见小船女目有忍痛之色,原来她肩头的伤口也在流血未止。李逍遥“唉”了一声后,心道:“先替这个包扎。”撕布上药,倒也麻利,只是手脚不轻,那小姑娘几番吃疼,但都忍住,不叫一声,只泪水在眸间转动,显是也忍得辛苦。 那小将在背后催道:“快些,外边就要打进来了。”李逍遥道:“没那么容易吧?要打进来得先过霍力王那一关……”话没说完,飕的一声掠响,那小船女惊呼倒跌,竟被一条套索勒翻拽飞了去,李逍遥转面瞧时,只见门外晃入一人,收扯绳套,揪那小姑娘在手。 那小将眼光投去,微一蹙眉,凛声道:“又来一个不知死的!”李逍遥定眸辨出那人也披麻罩面,身上缠绕绳索,纵横交葛,宛如披网,观其服色装束也是八百龙中人。没等那小将挺枪上前,那人翻手拉索,勒紧了小船女的嫩脖,眼露杀机的说道:“你杀我还要多走几步,我结果这小丫头不过是举手之劳!”那小将原本就要冲上去,闻言不免一下犹豫。 李逍遥心下纳闷:“怎么搞的?都没人挡一挡就这么給人闯进来了……”刚想起那彪悍大汉,那大汉便从门外闪了进来,湿淋淋的站在那小将面前,双目似要喷出火般。李逍遥一时未及在意那大汉神情有异,一见这好手跟了进来,不禁欢然道:“你来就好了……” “好极了!”那彪悍大汉垂在腰侧的双拳一紧,浑若没看见李逍遥般,只瞪着那小将,涨粗了脖子,话声瓮瓮的道:“听说傲雷的军队最近大有斩获,我也要捉一个傲家的俘虏,若是掂得出份量,便拿来交换失陷的棒胡大哥!” 李逍遥闻言一怔,那小将握枪的手微紧,冷然问道:“是谁说我们捉到了棒胡的?”那彪悍大汉怒目喷焰,握拳不答,背后的血嘀哒嘀哒的掉在脚后的地上,拌杂雨水淤泥,神情显得悍恶而可怕。李逍遥原本盼望这大汉进来帮忙救那小船女,哪料竟会横生波折,这大汉一见那小将,立时便浑不理会旁边的一切。 楼廊上光影微晃,格的一声低响,多了一个头骨嶙峋之人,正是大天龙。李逍遥仰面之时,大天龙话声桀桀的说道:“拜火教最年轻的长老对傲家最难缠的小辈,这就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全是新鲜出炉,原该有机会擦出火花!”李逍遥暗料必是这伙人在搞鬼,心中暗骂:“擦你妈的屁屁!”旋即另一边楼道传来轻轻击掌声,现出盛天龙缓步漫行的身影,笑道:“总算渐入佳境!” 李逍遥忍不住问道:“什么‘渐入佳境’?”盛天龙回顾左右,笑言道:“就是好戏终于要上场的意思。”那小将不由冷哂道:“从兰陵渡到苦水铺,戏不是一直都演得热闹吗?” “那不同,”盛天龙背后晃出一个尖脸老儿,阴冷的说道,“打棒胡,谈不上有大战事。因为双方实力太过悬殊,局面一边倒,傲军胜得毫无悬念。那场仗还没开打就已胜败判明,大家只是等着看棒胡将会输得有多惨而已。可是眼下就不同……因为那场仗你们两家根本没机会面对面就已尘埃落定,然而这一场——”话声一提,回荡四壁地说道:“谁赢了才能活着走出去!” 那小将目露讥诮之意,冷然道:“有你们操盘,恐怕赢了的也未必有命走出去。” “那不同!”那尖脸老儿道。“八百龙与拜火教没有恩怨,若是霍力王想走,我们不会有异议。” 这话的弦外之音,那小将如何听不出?却只冷眸一扫,目光移到那彪悍大汉脸上。等待着一战。 “自来鹬蚌争,渔者利!”门外传来一声清朗的高叹,似是宋罡所发,但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此间人人皆知,拜火教与傲家自来是水火不容之局,两方的人既碰上了,岂有善罢之理? 李逍遥见那小将虽似带伤不便,偏不肯示弱于人,他不禁又望向小船女那边,担心那个八百龙之人趁乱下手害了这小女孩,低声哼了一句:“你们要打架便打,我自去救人。”提起长剑,不料先前那个中针毙命之人手握得紧,竟死也不松,急拔不出剑柄。 那小将听见了李逍遥从背后说的这句话,转头看见他正拖着死尸满地甩,仍抽不出死人手里的剑。那小将足影微摆,起脚踢去,虽似轻描淡写,却把那死尸紧握不放的手踢得脱开了剑柄。李逍遥探手抄空,只听飕的一声响,剑光如电,倏地射进门边那挟持小船女之人的腰间,血雾荡开。那人痛呼一声,转头便往门外跑。李逍遥见小船女仍在那人胁下,急欲追去,突然间听到卫天玄在背后发出一声粗喘,终于透过气来。 前边虽有彪悍躯影挡道,那小将却直纵而起,拔身掠过横梁,飘然撞出屋顶破洞之外,竟绕开那彪悍大汉,犹如轻燕落地,已在雨幕中横枪挡住那挟持小船女之人的去路,这一霎间所显露的高明身法顿时令人无不哗然。嘭一声大响,墙壁也破一个大洞,宛如一个彪悍的躯形。 李逍遥刚说一句:“大个儿,你都不够酒喝还打什么劲儿?”那彪悍大汉已从破洞里直挺挺的射到了雨地里,隔着中间那逃不掉的人,与那小将冷目相瞪,却说了一句:“你的眼神比烈酒更烈!” 这倒说到李逍遥心坎中去了。但他更想加一点修辞:“那小女将的眼神更像加冰的烈酒。” “快去接应索云龙!”两边楼道上衣风急掠,李逍遥眼前一花,屋中已没剩别人,天龙旗却在磨坊外雨中猎猎劲响。 李逍遥正要跟出去观看,手臂忽紧,低眼瞧见墙边伸来一只血迹殷然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卫天玄双眼在昏暗中瞪着他,一时疑云满布,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我?”李逍遥两眼不由一瞪而圆,指了指自己鼻子。卫天玄目光打量他,虽在昏暗之中,也能看到那双疑问的眼瞳。却粗喘着说了一句:“小兄弟,先前见你似乎使过一招‘飞龙探云手’!” 李逍遥道:“不是似乎,而是确乎。”卫天玄眼光一热,上身吃力地挺了起来,把双眼靠近,似想仔细地瞧清面前这个大眼少年,话声微颤的说道:“真的是故人之子?”李逍遥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也没想到这么巧。但正巧我就是!” 卫天玄瞪着他,说道:“可是恩公的眼睛似没这般大……”李逍遥道:“或许是我妈那儿遗传来的。”蹦着舌儿道:“眼大其实也不太好,风沙容易进来那也罢了,更要命是在黑暗中,许多对光有兴趣的小虫子总是误以为灯,而且有两盏这么齐……”卫天玄仍是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喃喃的说道:“你爹妈叫什么名字?”李逍遥飞着舌头道:“我爹的名字起得不太好,叫李仙风。至于我娘,不知道方不方便跟你说?”咽了一口乱涌的唾液,撂舌道:“其实说了也不要紧。我老母叫花不败……啊不对!该是花莫愁才正确……” 卫天玄眼露追忆般的哀思之情,“你娘是花不败的姊姊。” 李逍遥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由乱瞪大眼,愕然道:“名花流教主花不败?” “从来不败的花不败!”卫天玄沾血的手微颤,话声渐促。“花家三秀,那年大汗择地起造皇陵,我进宫侍奉听差,见过芳洌皇娘。她是花家三秀的长姊,事圣前闺名叫做花解语……” 李逍遥拍腿乱笑,咯咯撒舌道:“照你这么说,我该进宫去认亲戚了是吧?都不信到笑——我大姨妈是皇娘?那我大姨父……” 但见卫天玄眼光中乍现的几缕神采渐暗,李逍遥不由担心他说话间就会断气,忙道:“你要是能活着給我做个见证就好了,要是没你,我姨爹还不轰我出来?”卫天玄道:“霸王卸甲之穴深合河洛天象之数,当年我大师兄……唉!其实风水堪舆之学也要择人而传,心术不正者戒之。霸王卸甲的龙脉虽有富贵王气,然而阴穴所在极是不祥,葬陵其间,虽保一时之浮华,可却是以天下无数苍生流血涂炭为代价。”说着又叹息难继,李逍遥挠头想:“说这些风水名堂我没兴趣知道,令我好奇的是那大姨爹……” 卫天玄嘴角溢出血沫,艰难的说道:“当年起了一场争端,师门生变。便在那时,河图不知所踪,要找到龙脉所在,须有河图经纬以及洛书牌!”李逍遥道:“那我姨爹……”卫天玄吃力地探嘴到他耳边,粗喘着说道:“洛书牌……洛书牌在……河洛……河洛……”李逍遥正听得莫名其妙,卫天玄突然噗的喷出一口血,瘫倒于墙脚,眼光已然涣散。 李逍遥吃了一惊,急忙俯探气息,卫天玄口唇枯裂,微微翕动,却发不出话声。李逍遥见他眼神急迫,似是要他探耳近去。他便试着照做,隐约听到卫天玄低弱的说道:“岳扬眉……岳扬眉他……不可……不可……”却说得断续零星,李逍遥无法揣明其意,想起刚才好象提到河图经纬似也不可或缺,而那小女将甚是关心卫天玄所知道的事情。李逍遥难免也有几分好奇,便问道:“那……河图呢?”卫天玄头撞墙根,两眼一翻,瞪着屋梁,就此不动。 殊不知在黑暗之中,柱影后有一双眼睛悄悄的瞪着李逍遥的身影,当他猛然转首扫视时,那双眼睛又闭上了。李逍遥朝卫天玄的尸身发了一会儿呆,心情沉郁。再转面时,见到刚才带人逼迫卫天玄的那个名叫骁天龙的人已趴地不动,似已咽气。李逍遥不禁叹了一口气,心道:“死人真多!” 又瞧了瞧卫天玄的躯影面廓,心念丛生:“到底怎样认识我父母,当年的事情我好想多知道些,可是卫天玄死得倒干脆,没跟我交代清楚,反而留下了一通没头绪的屁话。只好靠自己去摸索……”挠了挠头,又觉懊恼:“究竟洛书牌和河图是怎么回事,什么模样,我也不了然,怎么找嘛,见到了也不认识呀。只好找个机会问问那小鞑女,不行!搞不好她会杀我灭口,还是问灵儿乖乖女保险些……唉,说到底还得先找回灵儿。” 想到灵儿,再也呆不住,正要撑起身来,后脑突然吃了一记重击,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地栽倒下去。在地上翻滚得几下,脸朝卫天玄那边,迷迷糊糊的只见有个人蹲在尸体旁乱翻,似是急着找什么。 李逍遥后颈一阵剧疼,宛如砸折了骨也似,隐隐感到这一下挨得虽狠,那人手上却也没甚内力,待视线的模糊之感渐减,见到头边有两半砸裂的砖块,心想:“哦……刚才被人拍了一砖。”啪一声响,眼角吃痛,原来那人搜出一本书,乱翻几下,反手抛掉,却摔在李逍遥脸上。“哎呀,我的眼睛……” 那人从卫天玄身上再也搜不出什么,显得既急又恼,跺脚起身。刚转头,脸上倏挨一砖。 李逍遥眼看着砖头飞过去,旋即那人惨呼地捧脸狂奔,蓝布长衫的影子从视线里消失。他才哼了一声,起身说道:“回拍你!”唾了一口,揉头咧嘴,因见手指上沾着些血,便要撕下书页擦拭伤处,拿起那本书一瞧,借电光闪耀,辨得书名是《卫氏易演》,似是有关说卦的手记。原本不感兴趣,正要弃之不理,眼光触及卫天玄解襟散怀之状,转念间突想:“那鸟厮急于要搜找的物事多半与卫天玄所说河图洛书有关,却不是什么卫氏易演,毫无疑问这书没多少价值。有用也不会丢我脸上,咝……你妈的砸我眼睛好疼!”取出一小瓶金宝眼药滴在痛处,乱眨大眼,又思:“然而这本别人不稀罕要的书或许能有助于帮我多了解一点什么是河洛天象学说,更或许里边可能提到河图洛书到底是什么东东。所以……”先收起来,待有时间才看。 顺便收好眼药水,手从兜里摸出几帖伤药,蹙眉寻思:“刚才那搜身贼是啥来路?瞧他服装扮相也不像八百龙中人,又似乎不会武功。怎么混进来的?”擦过了后脑勺砸伤处,稍一凝思,记起刚才偷袭他的那蓝衫人似乎长有一对浓黑的粗眉,只是昏乱中未及细看,便能瞧得分明也不认得,因为这人他从未见过。 幸而李逍遥先前瞅隙儿服过了还神丹之类复元良药,方能支撑得下来。但他仍感不支,取定神丸含于嘴里,施咒收缩“乾坤袋”时,不小心掉出一个酒袋,拾起一闻,原来是雄黄酒。 他饮了一口提神,心道:“都忘了我身上有酒……”一道剑光如雪练,蓦然间穿破漆黑的壁影直掠而来,寒刃映颊,李逍遥登吃一惊,方抬眸间,只见青衫飞扬,从磨坊后边的窗子跃然而入,瞬间即逼至身前,他双眼不由睁大,认出那张掩映在薄纱笼里的秀靥,失声而叫:“小姨妈!” 脸上随即挨一耳瓜子。不用说那突然闯进来的青衫女郎正是曾在兰陵渡与他结下梁子的剑客小桃。 她寒着脸道:“交出来!”李逍遥含着那一口未及吞下肚的酒水,咕噜噜道:“要啥?”小桃道:“卫天玄的东西你拿不起!”李逍遥含含糊糊道:“啥东东?”剑客小桃道:“洛书牌!”李逍遥瞪眼道:“你哪只眼看见我拿了洛书牌啦?”小桃长眉一轩,寒声道:“我看见你收了一本书,休想抵赖。交出来就饶你狗命!” 长剑抵喉,李逍遥不由缩了缩脖,反手掏进裤头里,拔了半天,摸出一本翻得皱巴巴的书籍,朝那剑女面前一伸,说道:“是这本吗?”小桃瞪大眼睛一瞅,立时俏面大红,素手飞扬,甩他耳光,嗔道:“什么东西!”李逍遥脚下步法轻换,滴溜溜一转,避过那一巴掌,笑道:“好东西噢——此是王晶作品,对人类繁衍举措中各种强行方式的趣味性展示很有见解哟!” 话声刚落,剑光便掠到喉前。小桃沉下俏脸,说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李逍遥忍笑道:“你哪只眼见过狗嘴长象牙的?”小桃冷笑道:“那你承认自己是狗啦?”李逍遥含酒嗽口,嘟着嘴腮说道:“狗勾有啥不好?在没小姨父抱的时候,想必寂寞难耐时你也会盼着有只跟我一样机灵可爱的狗勾抱抱。”小桃头脑没复杂到能够从这句话中味出调戏之意,摇头道:“少废话,再不交出洛书牌,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她说官话的口音带有掩不尽的江浙味道,却偏要卷舌做作,李逍遥暗觉好笑,说道:“你啥时对我客气过呢?不过你若对我客气些,或许我会‘投桃报李’也说不定哦。”他故意模仿这青衫女郎发音不正的口气声调,心下暗乐:“‘投桃报李’这句成语用在这里真是太有水平了!” 小桃把剑尖稍收几寸,说道:“好,就对你客气点儿。”李逍遥抬手比了一比剑尖缩短的尺寸,皱眉道:“才这么一点不够。”小桃瞪他一眼,把剑尖又微缩些,说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地!”李逍遥抬手又比了比客气的尺寸,摇了摇头,说道:“一次生,两次熟,三次盖被一起捂。咱们都见面两回了,也都算得上熟。至少你总该跟我说说你是哪儿人以及贵姓,然后我才……咕噜咕噜!”仰脖漱口,那口酒仍没咽下。 小桃恨不得一剑戳进他那一动一动的喉结,但终是忍住,对这惫懒孩儿气也不是,恨也无方,内心深处竟有一种说不来的憎恶,暗想:“我……我宁可宰一条赖皮狗,也不沾这种烂jian货色一滴臭血。杀了他没的污了姑娘的手!”李逍遥心里其实也有些害怕,但在这少女的快剑之下,哪里有把握逃得掉?只好与她巧言周旋,一边随口胡调,一边寻机逃脱。但他每在这种关头,若对方是个女流,他往往大耍光棍无赖手法,却不露半点胆怯心虚之态,倒也教那女剑客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我说了,你可不许赖。” 李逍遥含含糊糊道:“咕噜噜……咕噜咕噜。”小桃恨瞪着他,在面纱里咬唇片刻,低声道:“我老家在诸暨。” “猪厩?”李逍遥心道:“没听说过。准是乱盖地……”但想也许真有这种地名也说不定,为免自暴无知而出糗,便不贸然质疑,大眼乱转,又问:“高姓啊?”小桃忍气道:“慕容。”李逍遥点头道:“从前有个慕容世家,传说在宋朝出了一个‘南慕容’,却是家在苏州而非猪厩马棚。以彼之道还诸彼身,也算一门绝艺……” 小桃早铁青了脸,寒声道:“我说过了,该你啦。”李逍遥点头道:“对,该轮到我自报家门——”把胸一挺,小肚皮先顶出来,蹦着舌儿道:“其实我是仙剑派高一级的人物,道号玉树临风英姿飒爽妇孺皆知老少咸鱼总之是好了不起的高人逍遥子的便是。”好容易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浑号,抬手扶额,甩汗做轻松状。 小桃怒道:“谁要听你自报家门了?”李逍遥做大惑不解状:“那你到底要啥?”小桃忿声道:“洛书牌拿来!”李逍遥仰脖咕噜噜有声,含糊道:“没有。”小桃白受了这半日消遣,闻言之下先是一愣,随即大怒,长剑一挺,疾言喝道:“死瘸子,真要逼我杀你不成?”李逍遥道:“你要舍得杀我,还不早杀了?”小桃不由一怔,头脑登乱,不由自主的挺剑刺去,恨声道:“你自找的!” 李逍遥眼见她气急败坏之下竟当真伸剑来戳,不由惊叫道:“别!”小桃只道他要求饶,素手微朝外偏转半分,寒刃擦颈贴脖掠了过去,扎进他脑后的柱子,立时显出收发随心的一手好剑艺。但李逍遥仍是吓得眼珠七上八下,蹦跳不定,心下暗骇:“险些玩死自个儿了!” 小桃寒脸瞪他,冷然道:“交不交?”李逍遥摇头道:“子虚乌有的东西你叫我怎么交嘛?”小桃再忍不住,发掌击向他胸,说道:“中我一招朽木神掌,看你吃不吃得消!”李逍遥虽不知朽木神掌是何武功,但曾在她手下吃过大亏,哪感稍有半分托大?脚步斜滑,便在掌力击身之际蹿闪而开,却噗的喷出一直含在嘴里的那口酒,小桃变招不及,啊一声低叫,回手掩脸,一时急难睁目。李逍遥趁机拔腿奔出大门,溜得飞快。 却不曾想雨地里竟又多了一群人,推车拉马,高矮参差,乍看似是赶路客。一时雨幕迷濛,面容辨不分明。李逍遥刚从磨坊里奔出,落足未定,斜刺里闪出一道手影,竟来擒他。“捉住这小子,逼问洛书牌的下落!” 随着大天龙一声压低的吩咐,一个面蒙网眼布的汉子探手如电,不等李逍遥生出反应,扣住他的腕间脉门。 以李逍遥的身法,纵有武功高他十倍之高手在此,也不能这般轻易便能擒他。但就在他脚步欲变时,身后有旗影晃出,封住李逍遥前后左右的变化,随着一声低喝:“坎宫八卦属水!”右翼一人演步移占八连环,左首也有人晃身堵路,低哼一声:“水雷屯!”李逍遥大叫:“你妈!”欲迈无步,瞥见身后已有两人并肩而立,堵得密实,所有能走的步法全在顷刻之间被他们先入为主。于是李逍遥只好束手就擒。 那个面笼网帘之人一只手扣脉,另一只手扬起,噼噼啪啪连扇李逍遥七八记劈头盖脸的大嘴巴,沉声道:“教你骂娘!”可怜李逍遥动弹不得,立时便肿似猪头般,连牙龈都松了。 那人还想多来几耳光,蓦地只见一道剑光从磨坊里飞刺而出,眨眼间已然射到身前,来得飞快。那人怎料磨坊内竟藏有如此快剑,不由惊呼一声:“什么人?”李逍遥心道:“死定了你——还问?”只道那人必然无侥,却忘了那是一个遁甲旗兵。 只见旗影一晃,那人竟与李逍遥变换位置,剑光飞刺而到,收势不及,贯穿李逍遥肩窝,仍急挺而伸,一直刺到那遁甲旗兵面前。那人仰面后退一步,待剑刃再也推进不得,那人方才抬指往剑梢一拍,嗡一声剧震,那支长剑猛地反撞而出,剑柄从小桃手中震脱,撞中她肩井穴。小桃闷哼一声倒地,随即李逍遥才觉得肩痛难忍,不由大叫。 “八百龙”高手如云,只这无名之人便已教李逍遥、剑客小桃两个初出茅庐之辈大吃苦头。 然而李逍遥的惨声大叫却立时揪疼了一个人的心。 唰一声掠雨疾射,那面笼网帘之人登时撞到了墙上。李逍遥也被带跌于地,仰头望见一杆霸王枪穿透那人面门,钉入墙壁。旁边八百龙好手虽众,竟都来不及出手阻枪,眼睁睁的看着那同门毙命于大枪之下,一时面面交觑。 李逍遥顾不得理会肩疼,情知身在险处,急忙爬起便跑,却无路可去,眼光从幢幢黑影扫移,不由自主的望向那小女将,晓得刚才是她发枪相救,心中竟生亲近之意,脚步便朝她转了过去。雨中有数声齐叫:“别过去,那是一个鞑子!”李逍遥心道:“我只知她对我好,管她是不是鞑子!” 然而他没奔数步,又被数道旗影笼于垓心。李逍遥脚下刚要演变步法,立时便被三个黑影各以静爻、动爻、变爻封个严实,教李逍遥无可遁身,只是大叫:“你妈……”叫声中蓦感肩头、后背、前胸齐紧,那三人同时落下六只手,牢牢将他按住。 李逍遥情急之下没等对方按实,起脚如旋风般的铲翻了揪他前襟的那人,趁机挣破衣衫,顾不得狼狈,连滚带爬便逃出那三名遁甲旗兵的钳制之圈。然而面前倏地闪出一人,又是一个遁甲旗兵,脚下抢占“日破”与“暗动”之势,探手来擒。李逍遥大叫一声倒跌,借势奔占“月建”与“月破”之位,正合“爻逢月建,日冲而不散,遇克而不伤”之理。不料后边那两人又踩静、动、变之爻抢快一步来断。 这便有如下棋逢高手,李逍遥演卦不熟,寸步难行,迭遭封克,端是束手束脚,立时便給那几名遁甲旗兵再次合围。除了叫苦以外,无法可想。大天龙见他逃不出去了,颔首道:“棋占先着,不留闲子。先擒此人便可胜券在握!”哪知雨中有人踢出一架小推车,宛然木牛流马,斜穿而撞入几名遁甲龙合围的垓心,打着旋儿停定,却绊翻一人。 李逍遥同那几个八百龙遁士一样均被小推车搅得一阵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突然听见有人提声说道:“爻逢日建,月冲而不破,月克而不伤,逢动爻之克不为害,化回头之克不为祸。” 一时福至心灵,便在彷徨无主之中,李逍遥突然心念急动,想到:“有人指点我下一步仍走回头路。”不假多思,也没有工夫多犹豫,乘那几名遁甲旗兵未及来捉,便从小推车上翻了过去,借车挡住那几名遁甲龙,仍采“月破”之位急奔,心下默念灵儿所传的卦演之辞:“爻逢日建月来冲爻,实为当破不破。因为月冲休囚之爻为月破,但逢日建为旺,故为当破不破而有救。” 大天龙眼光随李逍遥身影疾掠,立时看出那小推车暗破几名遁甲龙以“日建”之形为根本的旗门合围阵法,无疑撕开一道缺口,让那小瘸子得以逃脱。月相与爻相冲为破,那突如其来的小推车以冲爻之势破“日建”而移旺相于“月建”,李逍遥采“月破”之法得脱,双方均知必有高人在此。大天龙忙指点道:“月生日克,化变动爻冲克用神。休教他走脱!” 李逍遥没奔几步,旗影又冲爻逼来,登时又成围困之势,情知那几个遁甲旗兵得大天龙指点,已占克制方位,眼看无法逃脱,脚下仍然发力狂奔,但见雨中突然并排推出十数架独轮车,从他身旁疾推而过,挡住那几名旗兵的进逼之势。 大天龙正要让李逍遥“若遇克害则更衰”,突听得雨中那一丛高低参差的人影中有人低吟道:“日生月克,兼看有动爻生扶用神否。遇帮扶则更旺。”大天龙闻言一怔,这时只见那几个遁甲旗兵跃入推车之间,拳打脚踢,连连打翻数名推车人,迳来围捉李逍遥。 李逍遥眼看已无路可逃,心中一慌,脚下绊着一个滚过来的推车人,滑跌在泥泞中。那几个遁甲龙跃将过来,探手欲擒,迎面晃出一个头扎白巾的青年汉子,双拳起处,宛如通臂化翼,脚踏动爻而进神,那几名遁甲旗兵虽是好手,怎料落足未定便遭封住下三路所有变化,然而那汉子只是脚步不丁不八,毫无仓促紧逼之象,出手如电,随着一阵噼砰乱响,李逍遥转头望见那几个追近来的遁甲旗兵全跌飞丈外。 他正感惑然不解,只见韩山童从人丛里抢将出来,将他扶起,旁边另一人帮忙按住他肩头剑伤,撕布裹扎,却是毛贵。 “白大哥,这便是咱们常说的小李子。”芝麻李展开一大块牛皮布,遮在李逍遥头上,转脸朝那白巾汉子叫了一声。那汉子打发了几个遁甲旗兵,转头瞅了瞅李逍遥。芝麻李道:“逍遥兄弟,这位是白不信白大哥,入茅山前乃是河北有名的通臂拳高手!” “茅山派,”大天龙在天龙旗下举目望来,扫视那一群各披牛皮布的推车汉子,冷冷的道。“原来是一群江湖术士!” 白不信的目光与李逍遥相交。在濛濛雨丝中,只见这人圆脸细眼,面颊微有麻子,长相虽非清俊,皮肤倒甚细白,不像一般干惯了粗活的武行中人。李逍遥并未识得此人,但见毛贵等均对他颇有些恭敬,不知是因为本领高超还是因了他在茅山派中的位份之故。白不信似也听闻过李逍遥曾为茅山学堂出头的事迹,眼光中露出友善之色。 李逍遥犹未喘定,便感肩疼难抑,毛贵等取药帮他敷伤止血,趁这间隙,李逍遥望向那小元将。 白不信显是话少之人,瞧过李逍遥伤势,递来一瓶药,待韩山童接过,他便悄声不语的退到一旁,立在人丛中。天龙旗下又有人蠢蠢欲动,盛天龙眼盯着李逍遥旁边那一伙人,微抬右手,做了个“稍安毋躁”的手势。 救下李逍遥的这一伙人也并不出言滋衅,更没人接过大天龙刚才撂来的话头,但当望见雨中那彪悍的身影,却全都睁大眼睛,呼吸渐粗,此起彼落。随即又望见那一身元军结束的小女将,顿时又起了另一波驿动,却都摩拳擦掌,牙关咬得咯咯响。李逍遥不由奇怪的瞥他们一眼,只见人丛里有一个面孔半隐在遮雨披布下的中年汉子也正瞪着他。两人目光交触,那中年人微微颔首,低声说了句:“步法不坏!”李逍遥闻得话声,才知刚才出言指点的并非白不信,而是此人。便也点了点头,咧嘴回以一笑。突然间暗觉此人似在哪里见过面,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暗思:“先前曾在那镇子上撞过韩山童等几个,那时却没这么多人与他们一道,而白不信和这中年人显然也没在其中。多半是出了镇子后才与这拨人会合的,林月如那伙怎么没跟他们在一道?对了,还有书航,那小子上哪儿去啦?” 因见那小船女仍在索云龙手上,李逍遥一时未暇多思,忙道:“还不能歇。”咬牙挣起身子,牵动伤痛,不禁低哼一声。毛贵忙按住他,说道:“你伤不轻,那小鞑子有霍力王对付,不须咱们操心……”李逍遥摇头道:“得救那小女孩儿。”韩山童也自望见,因觉那小船女必属无辜,又知那伙打旗的汉子似非善类,但却没一个好对付,不由望了望芝麻李。 那中年汉子身旁有一癩头少年在雨中瑟缩,眼睛却片刻不离李逍遥面上,似是对他好奇,这时忍不住咕哝一句:“咱这伙里没一个打得过盛天龙和大天龙。”芝麻李点头道:“南浦云说的是。若要救那小姑娘,必然跟八百龙翻脸。别说咱们没法儿赢,那鞑子也不会盼着咱赢。这一把玩得倘若不好,少不了连老本也搭进去!”那小癩子转面瞅向白不信,问道:“师弟,你行麽?大天龙或盛天龙,你若挑得下其一,另一个就交給我罢。”白不信摇了摇头。 李逍遥心下暗奇:“不是吧?那小癩子居然还是师哥级的人物,比白不信还屌?”虽然他自己也没法,可是终究不能就此束手,极盼茅山派的人能够帮这个忙,忍不住道:“对付遁甲旗兵,咱这伙里不是有茅山术麽?”那中年汉子说道:“自保尚可勉强,也只是守势。力所能及之外的一些事,恐怕也只能是空有余心……”那小癩子道:“师父,若林师叔也在此就好了,你和他……”那中年汉子皱眉道:“小南子,莫提他!” 李逍遥突然想了起来:“哦……我知他是谁了!”一拍头额。便在这时,劲风激荡,雨点纷溅而开,围在圈旁的十来名遁甲旗兵犹如中箭般掼倒满地,仅大天龙与盛天龙两人不为所动,但衣袂却也被劲风冲激得猎猎作响。雨帘中那两人拳掌瞬间相交,一声震响,势如嶽动山摇。两个人影霎然凝势片刻,斗地分开。那彪悍大汉连连撞倒数道屋墙,身影湮入尘雾深处。李逍遥看得咋舌难下,旁边有人动容道:“能让霍力王硬碰硬地吃这般大亏,恐怕只有傲雷了!”李逍遥和那一干茅山中人因站得不近,虽也感那一瞬间劲气扑袭,皮肤微痛,却没像八百龙一般徒受池鱼之殃。 彪悍身影一闪,霍力王又从烟尘中直挺挺地射了出来,巍然立回原来所站的地方,眼皮一抬,微讶的目光瞪向那小女将的身影上。李逍遥旁边有人快舌谈论道:“力王今儿有点怪,不知为何用力不足,与傲家那人交手使的是乾坤大挪移的手法。可是说来也奇,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傲家小子竟然接得轻松!” “并不轻松!”白不信虽说寡言少语,此时却忍不住说道。“那傲家小子显然也似力王一般力不从心,是以接那一拳时用的是类似的借力打力功夫……” “打谁?”李逍遥先是一怔,眼光扫见那一干遁甲旗兵散乱倒了满地,隐隐明白:“哦……是乘机剪除旁边这伙八百龙的人。”可是大天龙和盛天龙却都仗着功力精深,安然无事。 大天龙脸色微变,瞪着那小女将,沉脸说道:“原来傲家的人连‘移花接木’这门绝学也窃了到手!”那小女将先前便是巧用“移花接木”的上乘手法牵引霍力王的拳力震倒围在旁边的十来名遁甲旗兵,原本还想连大天龙也震倒,怎奈霍力王的“乾坤大挪移”功力立即牵制她的引导力道,只好半途而罢。霍力王卸去所受回撞之力,待站到那小女将面前,只见她手按腕轮,面色煞白,身子竟有些站立不稳,显是她刚才一步不后退,所受震荡远比霍力王为甚。 霍力王微调内息,瞪视那傲家小将,说道:“若能有一壶酒喝,转眼你便手到擒来!”李逍遥闻言一怔,旁边那干茅山派的汉子皆翻找身上,说道:“酒?快找……”李逍遥晓得这班汉子多半有人好饮,而带酒随身,心念急转:“霍力王若有酒入肚,那小将多半要吃不消……”悄悄摸出那袋随身带着的雄黄酒,暗动手脚,抢在茅山派有人找到酒之前,抢先一步,抛了那袋酒給霍力王,说道:“有酒有酒!” 霍力王接酒便饮,显得迫不及待,酒刚灌入喉中,他的脸色就变得甚是古怪,咕哝一声:“什么酒?”李逍遥把酒袋抛过去时,见那小女将正朝他投来似嗔似怨的目光,想是怪他反助她的敌人。李逍遥佯做不觉,朝霍力王笑了笑,大眼眨闪,说道:“雄黄酒啊。我自酿的黄汤就是这种怪怪的味儿,不喜欢你就别喝……”霍力王自然要喝,而且一口就吸干了。 饮毕拭嘴,眼中顿时神采奕奕,把空袋一丢,说道:“再来打过!”投眼一瞧,那小女将双手已握着一口皮鞘漆黑的大剑。 芝麻李说道:“咦,傲雷怎会使剑?不是‘弹指神通’麽……”李逍遥伸手往他脸上一推,纠正道:“你哪只眼看见傲雷啦?”芝麻李的脸偏向另一头,立刻便給旁边那癩头少年抬手捺了回来。“是‘弹指惊雷’!” 索云龙正踣地咯血,蓦然间人影一晃,从雨帘中悄无声息地蹑将过来,正是李逍遥乘机来救小船女,仗着身法奇快,出其不意地闪到索云龙跟前,使出家传飞龙探云手,原以为趁那遁甲旗兵伤重不支,救那小姑娘只如探囊取物。不料手刚探出,霎时绳影乱闪,纠葛交缠,犹如蛛网尘结,却快速之极的捆上了他伸出去的那只手,并且迅即蔓延开来,没等李逍遥缩手,登时爬满他全身,转眼将他同那小船女缚做一团。 李逍遥冒险出手,原是觑准了索云龙似已无力反击,哪知竟自招乱索缚身,缠紧手脚,不由惊道:“哇……什么功夫啊?”索云龙双手急翻,登时把李逍遥甩倒在地,扯绳急收,正要连他也一并擒下,只听得数声呼喝,几个人影各展拳脚扑将上来,原来是韩山童、芝麻李、毛贵、胡大海等茅山伙计抢身来救,但怎当索云龙荡绳甩打,还未靠近便撂跌丈外,个个滚了满身泥。 李逍遥再一次见识了八百龙好手的手段,眼睁睁的看着韩山童等大栽跟头,心下只是叫苦。 那小女将正是曾经与李逍遥有过一夕风流的北国郡主傲雪,眼见李逍遥连遭八百龙中人欺负,她岂可忍得?先前李逍遥被几名遁甲旗兵围追之时,她便想相救,可是霍力王觑中了她身形将动未动时的可乘之隙,斗然发招,傲雪情知此人极为了得,不得不接了他一招,以“移花接木”手法抵御“乾坤大挪移”的摧荡之势,虽没教霍力王占到招数上的便宜,却也无法帮到李逍遥。所幸茅山派那干人来得正是时候,六爻术数对六壬遁甲,因有善术者指点,才帮得李逍遥破了六壬旗阵之围。 此时眼见李逍遥再次栽于遁甲好手的索封奇术之下,傲雪顾不上与霍力王对峙,急欲抢身去救,不料霍力王又似刚才一般扫掌来阻。霍力王天生神力,拳掌劲道奇强,又得李逍遥掷酒助增神威,虽是随手发招,却也势若排山倒海一般,傲雪怎敢硬接,此时霍力王拳威大盛,她没把握能以“移花接木”应接得下,不得不跳身闪避。 索云龙甩绳扫翻了韩山童等几个急跃过来的人,正要将李逍遥拽到跟前,突然间只见泥水飞溅,蹦出一个癩头儿,连荡连跌,一串稀里糊涂的跟头翻将过来,索云龙发绳甩他不着,索圈未成,一只穿着草鞋的泥脚已砸在后脑勺上,索云龙从未见过这等怪招,顿栽跟头,却仍翻手甩绳,六道飞索圈圈回缩,便在中脚栽倒时也将那小癩子缠身拽翻,只一挣扎,缚个结实。 韩山童等眼见又绑去了一个,不由大怒,纷纷推车来救。但见六架独轮车以古怪阵势急推而近,索云龙不明虚实,先前挨那一脚也不轻,哪能多缠,揪了李逍遥和小船女便退。毛贵大叫:“撞他!”胡大海仗着一身蛮力,双手各推一车,粗肌鼓涨,当先撞来。索云龙身上伤得不轻,哪走得脱,眼看就要被堵在当中,蓦地只见地上溅起一条泥龙,嘭然横贯,胡大海等人登时连人带车跌飞。 泥水溅洒而开,只见大天龙的身影巍然显现。白不信提足勾起一辆载有几包鼓实麻袋的双轮推车,朝大天龙身影踢将过去,李逍遥不由暗喝一声彩:“好脚力!”自忖没法像他那样以脚踢起如此载重的推车。大天龙随手一接,半空中抄个正着,竟似毫不着力,推车稳稳地停在他头顶上,这份功力顿时又教李逍遥咋舌不下。 大天龙嘿嘿一笑,把那辆推车又抛了回去,飞撞之势更疾,挟带呼呼劲风之声,白不信虽自忖难以硬接,但怕那推车砸着身后的人,一咬牙,双手一举,刚接住推车,斗地全身大震,推车突然支离破碎,显是禁受不消大天龙贯注其上的暗劲。嘭一声响,白不信两臂剧震,半身僵麻,不由自主地后退。但在后退之时,脚下勾着一个原已跌在泥泞里的大麻袋,鼓鼓囊囊似装数百斤谷,呼的踢起,朝大天龙逼近的身影蹬将过去。 大天龙随手一挥,那谷袋半道里竟折飞而回,白不信眼见来势更急,刻不容缓之下只得凝一口真气,用双掌去接,哪料大袋子挟带更强力道反撞之下,双手竟然震折,谷袋撞身,口吐鲜血跌出丈来远。 便在茅山众人惊呼声中,大天龙桀桀冷笑,眼光扫到那中年汉子脸上,说道:“刘福通,你的门下不济得很哪!”话声刚送出,身影已晃闪而近,探手便欲来抓那中年汉子衣襟。以这等声势,刘福通情知身边已无人可挡得大天龙一击,手按刀杆,正要拽出横搁在推车上的一杆朴刀迎敌,大天龙凛凛威逼的气势已然封住了他所有的反应余地。 然而大天龙背后却斗起劲风,霍力王眼见刘福通在此,而且情势危急,知他以文韬武略见长,武功拳脚之道当非大天龙对手,急忙舍下傲雪,发拳飞截大天龙,喝道:“八百龙的,且接我一拳!”大天龙拔身高纵,教霍力王拳力落空,掠树高飞,嘿然道:“原知拜火教与刘福通沆瀣一气!”霍力王仰头道:“你为何不敢接我一招?”大天龙掠空冷笑:“你我的敌人同属一家,何必为了区区刘福通徒拼死活?” 霍力王自然知道大天龙此言何指,转面望向傲雪,只见索云龙滚倒在泥浆里,李逍遥却已落到傲雪手上,不知她怎生在瞬间击倒索云龙,出手之快,殊出想象。刘福通不知李逍遥曾与傲雪有故,眼见他落入蒙古人手中,只道凶险,忙道:“力王,快救此人!” 李逍遥虽被傲雪抢了过来,怎料索云龙急拽绳索,竟把小船女又揪了开去,这时已退到盛天龙身影投覆之地,更加难以解救。傲雪一时解不开他身上纠缠不清的绳缚,霍力王已然冲将过来,探手一抄,抓住李逍遥衣襟,沉声道:“傲家的,捉人质解决不了你的问题。”抬拳欲挥,傲雪双手均忙于帮李逍遥松绑,待要拔剑已迟。 她仗着身法灵动,轻功远胜霍力王,正要抱着李逍遥掠开,孰料刘福通一声断喝:“兑宫八卦——泽水困!”十来辆独轮车围成八卦阵形,穿出雨雾,立时将傲雪所有的退路封绝,困在阵中。 霍力王正要一拳打过去,突然间眉头皱紧,身子微摇,闷哼了一声,神情甚是古怪。傲雪不知此是何故,不禁愕然而望,霍力王的拳头连催几次力道都落不下去,脸色更加憋迫。李逍遥善解人意的说道:“附近应该有茅厕。”霍力王咬牙死忍,哼道:“真不是时候!”李逍遥道:“那是……不过人有三急,也是可以理解的。”转头问傲雪,“有没手纸給他一张?” 傲雪一时不明白他们搞什么鬼,只是妙眼直愣。霍力王越发难过,捂腹道:“酒有古怪!只怕是中毒了……”李逍遥忙道:“哪有毒?那是雄黄酒,解毒还来不及呢。或许你只是着了凉,所以拉肚……”霍力王脸色憋紧,怒道:“酒里好像下了巴豆!”李逍遥忙道:“怎么可能用巴豆那样恶劣嘛,不过是洗肠草……”傲雪听到这里,才知李逍遥給霍力王的那袋酒里居然使了手脚,先前对他的怨怪之意顿时冰雪消融,爱意暗增,心想:“原来他……他还是向着我。” 便在霍力王憋迫难耐之时,傲雪手拈寒针,正要射杀他,李逍遥忙道:“别杀,否则我跟你翻脸!”傲雪满心洋溢柔情爱意,竟依从了他,素手微收,寒针隐去。李逍遥道:“还不快去救那小船女?你们这些人哪,只会打来打去,一会儿跟这个打,一会儿又要杀那个,都搅得我头大……江湖太乱了!” 傲雪自然听他的,转面寻望,只见索云龙提着那小船女退到绝崖边缘,作势要把她丢下深涧。盛天龙瞪着李逍遥,说道:“不想这丫头摔下去,告诉我卫天玄临死前跟你说了什么?”李逍遥道:“好,你过来我就告诉你。”盛天龙显然对傲雪和霍力王忌惮三分,哪敢靠近,摇头道:“不,你一个人过来跟我说。”傲雪眼中闪出火星,秀眉一蹙而紧,正寻思怎生跃过去杀了这人,只见半空中身影折掠,大天龙已飘然落地,与盛天龙势成犄角之形,严阵以待。这般情形更难攻击得手,傲雪不由更觉无计。 李逍遥望着盛天龙,心下疑惑:“他怎么知道卫天玄临死前跟我说了啥……”眼光触及盛天龙旁边一个衣衫沾染血迹的汉子,微一凝眸,认出那人竟是先前在磨坊里见过的骁天龙,只道已经死了,哪料居然又冒了出来。李逍遥想到必是诈死,而且多半被此人偷听到卫天玄所说的话,是以八百龙盯上了他,非要以他来交换那小船女。他虽然害怕落到八百龙手上,但那为救那无辜的孤女,不得不硬起头皮,向傲雪低言道:“抛我过去。” 傲雪不知他想用什么法子,眼见盛天龙身后是悬崖所在,哪敢把他抛过去,正自迟疑。李逍遥急道:“你打猎过没有?就好象放飞鹰……”傲雪虽说未能明白李逍遥这一着原是学自林月如抛书航而击败恭硕良的情形,但受他所打的比方提醒,立时想到飞鹰逐犬之景,豁然而明,然而她未及抛李逍遥出手,索云龙突然踏步如登云,跃上愁云飞索桥,把绳收扯,另一端仍牵在李逍遥身上,竟把他拽得飞了起来。傲雪原本抓住不放,李逍遥忙道:“正是时候……放手!” 她刚把手一放,李逍遥宛如飞鸢一般被数道皮索扯了过去,盛天龙哈哈一笑,探手朝李逍遥飞来的身影抓去。傲雪的穆天王剑也在这一霎眼间出鞘,玄光激闪,势无可御! 李逍遥身在半空,眼见盛天龙探手抓来,正感慌张,谁知身后一道玄冥惊电般厉光迸发而射,宛如一个圆盘骤然变大,剑气平削之势瞬间覆盖了盛天龙所站之地。只听大天龙惊呼一声,一团血花有如碟面骤扩,平溅开来。盛天龙上半身从李逍遥眼前飞了过去,下半身犹然立在崖边。 李逍遥想不到威风凛凛的盛天龙居然会死在这一剑之下,不由也惊骇无已。其实包括霍力王、大天龙、宋罡在内,所有在场亲眼目睹这一剑的人全都一般地震惊难名。众人均觉傲雪的武功未必是霍力王的敌手,与盛天龙、大天龙这两位关外大高手相较,最多也只能在伯仲之间,怎料她的穆天王剑一出鞘,所有的人皆感处于盛天龙的位置,决计无法从她这一剑浑若天煞的巨大杀势之中活命。不论武功怎样高明,面对穆天王剑,没有比盛天龙更好的结局! 大天龙、骁天龙、索云龙以及一干遁甲旗兵眼见惨状,顿时齐声悲啸,宛然群龙之吟。傲雪收剑还鞘,横于胸前,杏目含煞的扫视每张惊愕变形的脸孔,冷声道:“哪个不要命的就尽管来吧!”大天龙叫道:“你杀了盛龙头,八百龙定要你傲家满门来偿还血债!” 傲雪浑似没听见,转头望向李逍遥随索飞掠的身影,只见他瞬间已在愁云桥上方。此时那小船女晃悠悠的悬空吊在铁索桥下方,索云龙狂怒之下正要将她丢下深涧,没留神李逍遥已然掠到头顶之上,从绳缚之中翻手飞探,宛似游龙穿林,正是神妙莫测的李家独门手法。索云龙只道缚得结实,眼见这少年竟能探出一只手来,不禁惊呼道:“你不是被绑得结实了吗?”声犹未落,一记闷拳照颚打个结实,李逍遥道:“绑是绑了,但没你想象中那样结实!” 李逍遥既不会点穴也不谙拳法,可是仗有一身强浑内力,这一拳乱打出来,也教索云龙禁受不住,羊撇头般跌下铁索桥,却甩绳缠住桥链。 李逍遥瞥见索云龙挂在吊桥下,并不理会,急忙伸手提索,把小船女拉了上来,见她吓得面色惨白,却未昏厥。李逍遥便拍了拍她的肩,正要推掌送她回到平地之上,突然听见“嗤溜、嗤溜”之声疾响,两人身上的绳索飞快松脱,犹如游蛇般钻窜回缩,蓦地绷开,悉数收拢于索云龙之手。 绳缚之苦虽解,可是身无依托,索云龙大力荡动吊桥,顿时把李逍遥和那小船女颠将下去。李逍遥只觉身子急堕,不由惊道:“不好了!”探手急欲扳住桥底吊链,却没抓着,又要攀援岩壁,竟也落空。但见那小姑娘从身旁飞坠而下,李逍遥不假思索,抓住她头发,猛然发力朝崖上甩去。 骁天龙早在崖边挥刀等着,见那小姑娘抛飞上来,正要把她挥为两段,嘭一声响,连人带刀跌飞数丈开远,却是霍力王斜窜而来,撞开了骁天龙,堪堪接住了那小姑娘的身子。 傲雪见李逍遥从吊桥上跌落,不禁大惊,竟不顾一切地跃身而下,探手来抓他后背衣衫,却迟了一步,非但没能抓着他,反而也跟着坠了下来。李逍遥大叫道:“怎么又下来一个?”傲雪道:“你就是死也不认我,我也要陪你死!”声犹未落,李逍遥斗地飞起一脚,使出风魔神腿,把她踢回崖上,这一霎间只有他自己晓得心里是什么感觉。 “风魔天下!” 李逍遥连送两女重回崖上,自身下堕之势更急,眼见四下里云深雾锁,不辨深浅,难免惊慌:“又玩高空飞人?这下怕要跌死……”然而惊慌归惊慌,毕竟这种险情他已经历不少,一时福至心灵,突然想起那天与灵儿在十里坡后山的高崖曾见姬灵通与一位神秘人舍命犯险,挑战轻功的极限。“对了!他们都行,我为啥不行?连老姬玩蹦极都没蹦死,我学会了玄衣神的风魔轻功,更没理会玩不过他……” 灵念既生,忍疼把双臂舒展,宛如鹏鸟之翼,减缓下堕之势,脑中急忙回想羊皮秘笈中所载的御风法门,默念心诀:“伏神休囚于旬空,墓绝于日月,神旺而无气,化飞神克害——御风飞行!” 风魔羊皮书所授化“伏神”而变生“飞神”之法,口诀虽然晦奥,无非闭气舒身,身随心驰的诀窍,这便有如一片轻羽,既无旁念,亦不强为,随风如随缘,任由所向。若非李逍遥这等率性随心之人,急难领悟玄衣神空茫无我、空旷无宇、空灵无物之道。世上一切的巧合莫不出于一层机缘,玄衣神空前绝后的飞天秘术能为李逍遥所获,也是他合该成为这门奇术的传人。自此一险,因缘际合之下,终使李逍遥于更深一层悟到了“风魔天下”这门绝学,轻功自是更上一层。 李逍遥依法舒由神驰意策,既不运气展身,也不刻意施为,随风而逸,只觉畅快之极,然而好景不长,突然觉得臂痛难抑,方才想起那只手折骨新续,不能久撑,这样一来,难免杂念纷起,刚生出担心之感,登如折翅之鸟般的跌将下去。 低头瞧见底下仍云迷烟缭,不知高低,顿叫了声苦,挣扎着欲待再似刚才一般轻飘如羽,然而越是挣动身子,下坠之势就越快。此时他臂痛难忍,纵要似方才那般舒心展身任由神驰已是不能,只道必会摔死,正感悲哀之际,山壁上突然映闪一个疾掠而来的影子。有人清声说道:“好轻功!” “好什么呀?都快摔死了……”李逍遥未及反应过来,随口便答了一句。后颈突然微紧,身子向上一提,李逍遥不由怔然,只听脑后传来一个风清云朗的话声:“贫道送你一程罢!”李逍遥突感身子不再下堕,而是不由自主地穿云越雾,疾掠如风,宛如作梦般竟有御云踏斗的奇异感觉,端似飘尘成仙。而那人只轻手提他衣领,仿佛拈花拾翎,毫无费力着形之感。李逍遥不禁奇道:“不是作梦吧?” 不知恍惚飘行多远,突然脚踏实地,才知不是作梦。后衣领一松,李逍遥急忙转头,却没看到身后那人,不由一愣,旋即眼光瞥见地下投有另一个身影,道袍飘袂,形迹不显,似是仙人。李逍遥总也望不见那人,简直要以为是撞仙,待得身子急转,无意间掠见半片青白相间的袍裾一闪而隐,突然想了起来,说道:“我见过你!” 风中有语,淡然轻送:“是吗?”李逍遥团团乱转,总也无法和那人正面相对,似乎他越急于想看见那人,就越发看不着。那人轻功之高,决然不在李逍遥之下,御风临渊甚至更加从容,身法造诣自是远较李逍遥更有火候,而且更不着痕迹,不见行色,纵然风魔玄衣神再世只怕也不过如此。 然而李逍遥因总也摸不着边儿,难免疑心那是个神仙,越发心痒想见,乱转数圈,那人总在他的背后,教他晕头转向,却见不着。李逍遥叫了声“晕!”心生一计,仰身躺倒在地,说道:“看你怎么躲在我身后!”然而他躺倒时,四下里树影如盖,却哪见到人影? 李逍遥心下更奇,乱转脑袋,因没找着那人身影在何处,生怕那人悄然走了,忙道:“风者——凌也,厉也,倔也,强也。凡与风结缘者,无不朗朗铮铮。是这样说的麽?藏头缩尾算什么朗朗铮铮啊?”所念的那几句正是那日在十里坡听过之言,记在心头,这时脱口而出。风中语声微讶:“倒是好记性!” 李逍遥原想寻找那人的话声传来之处,但见四周树影婆娑,蜻蜓翩飞,仍是瞧不清那人立身之处。李逍遥“喂、喂”了几声,又等待一会,不闻动静,才知那风一般的人竟已走了,仍是教他不着边际。 李逍遥只得爬起来,因觉手臂阵阵作痛,难以忍耐,一时无法驱除断臂处的痛楚,取还神丹服了一颗,心想:“雨停了,只盼山路好走些。可是该上哪处去找灵儿呢?唉,这丫头总是不让人省心……” 左右是无策,沿着溪流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不多远,树影渐密。李逍遥不禁又乱打鼓起来:“可别又走回了兰陵渡!”待见四周杂树虽多,却无一棵是桑。他才微感宽怀,到树荫下乱拽片刻,找到一根可做手杖的树枝,笔直约长九尺。李逍遥花了一点吃奶的力气,总算折断拔出,拗去小枝节之后,便是一根棍子。 李逍遥心想:“此棍子有两用,既可做手杖,关键时候也可当剑使。不过唉……要是我能有一把剑就好了!”拿棍比划,乱挥之际,不知打到哪里,棍柄震痛了那根新续初愈的尾指,疼得喊娘,竟脱出手去。待痛感稍减,才发觉棍没了,连忙钻树丛里四处找。 总算那根棍子也跟他有缘,正当气馁之际,一仰头间看见挂在树枝桠上,李逍遥蹦将起来,取下棍子,无意中听见水声汀泈,夹杂马的响鼻和低噷。李逍遥那一蹦已坐到了树桠上,因觉好奇,却没敢贸然去探个虚实,见这株大树甚高,浓荫如盖,树臂虬生,伸长逾数丈,其间藤萝杂布,密密层层,倒也幽深,正是藏身的所在。他连番遇险,可谓九死一生,心眼儿自然细了,便不再似从前那般冒冒失失,决意先探清了虚实再说,若与灵儿无关,那便能避就避。 攀到高处,往底下一瞅,只见一道溪流从林荫穿过,其中有个碧潭。透过树叶晃动的影隙只见有个人正在洗马。李逍遥没来由的心头乱热,爬到树臂末梢,晃悠悠的抱定,低头一瞧,底下那人坐在潭边石头上,捋高了裤腿,正把一双矫健白皙的腿伸入清水里。李逍遥认出那人是谁,不由暗笑:“是洗马还是洗脚啊?”那人正是林月如。 李逍遥难免一阵晃悠悠,见林月如伸脚玩水,神态倒也娇憨可爱。他没敢惊动,眼光寻视,并没见到旁边另有别人,只是林月如一人在潭边撒欢儿。李逍遥想:“对了,看看你把湛卢宝剑放在哪里……”突听得林月如低呼一声,似是有些乱撩人心。李逍遥忙看,原来那马饮过了水,为示亲近,正伸嘴来舔林月如白生生的足尖,痒得她咯咯娇笑,不时从鼻里发出一两声销魂般的喘息,显得甚是舒坦。然而一见她那瞬间百媚丛生的神态,难免更教人魂儿乱跳。 李逍遥几乎掉了下来,连忙抓树抱稳,心中刚叫了一声好险,突然哒哒两响,竟是眼珠子掉了下去。他顿时忘乎一切,慌忙跳下去捞眼,总算找着,刚安回眼窝里,只见林月如杏眼圆睁地瞪着他,没等李逍遥解释,一道气剑指已穿透了他的眉心。李逍遥惨叫一声倒在她脚下,林月如抬足照胸踩定,清唱了两嗓黄梅曲儿,拔出湛卢,娇喝道:“你这淫賊,今日终于死在姑娘剑下!”说完就挥剑“咔嚓”! 李逍遥眼皮一跳,顿时回过神来,抱紧了树枝,好一阵心惊肉跳,暗道:“可见得实在是好险!这就是被她发现的下场……”连大气也没敢乱透一下,低头寻看,随着几下衣声悉索,只见林月如终于禁不起清水的诱惑,眼瞅四下没人,竟忍不住脱下外衫,上身仅着一条紧绷绷地包裹那一躯细皮白肉的大红肚兜儿,由于她身躯健美结实,丰胸鼓盈,端如挤衣欲裂。李逍遥不禁心头乱跳,一时口干舌焦,连忙捂住眼珠,心中大叫:“不是吧?不是这么有眼福罢?” 林月如又瞅了瞅四周,却忘了朝顶上看。居然想褪掉长裤,好下水去悠游一翻。李逍遥心如打鼓一般敲得山响,不时吹笛,按眼呻吟,心道:“不要诱惑我,不要诱惑我……”不知不觉鼻头上冒出一颗賊亮賊亮的青春豆。然而林月如犹豫了一下,似乎低声说了一句:“算了。”手从裤头上缩回,终是没勇气太过坦露她女儿家娇蕊未开的身子。李逍遥难抑几分失望的愠恼之情,又不甘心,想起庄无涯那意念致动之法,忍不住暗道:“快脱,快脱……” 随即又觉此举未免无聊,脑中响起一个正气凛然之声,自我呵斥道:“逍遥儿,这样就不对了。孔子有云,非礼勿视……看归看,可也别贪得无厌哪!”然而林月如终是要便宜了他,虽没除下裤子,却蹲在一块溪石后,红着脸解开肚兜儿,蹦一声弹出两个白花花的椒乳,掬水自洗。 “哇……居然当着我的眼皮底下洗奶?”李逍遥一阵头晕眼眩,险些一个倒栽葱栽将下来,幸好有藤可抓,晃悠一下,又悬将上去。眼见林月如蹲在石头影里洗得畅快淋漓,他不由发指暗骂:“真是太……不过也好看!”咽了一口馋涎,脑中正义声音又起,无力地叫道:“不要啊,不要看啊,子曰……”林月如洗过那块小肚兜儿,伸出一支粉光致致的藕臂,把那小衫放到石头上晾。李逍遥低头瞧见那件红肚兜展现于眼底下,其上绣有一对正在亲嘴的小童,男娃女童各坐莲花,甚是有趣,他不由暗乐:“呵呵……这玩艺!” 这时眼光所及,但见那块大石头上除了肚兜儿、靴子、皮鞭、披风、长衫,还放着一支古意斑痕的断剑。那件肚兜儿盖上来,似有意无意地掩住了剑身。然而李逍遥已看得分明,心念暗动:“好哇,就趁你忙于洗奶,正自忘乎所以的时候,哥哥就……”虽动了窃剑之念,可是一想到林月如的厉害处,也知此举不免要干冒奇险。 正寻思间,脑中的正义声音又来了,敲锣道:“子曰非礼勿为。不要啊不要去……”李逍遥心下斥道:“闭上你的鸟嘴!那支宝剑原本借自修五侠之手,却从我这儿失去,叫我怎么跟老修交代嘛!就算被林月乳发现后大叫‘非礼’,总也要冒上这个风险,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宝剑取回。” 打定主意,缒藤溜下树桠,半空中一个倒挂金钩,提腿勾藤,头下脚上,也算身手不俗。正要晃悠悠地探手拿剑,却够不着,才知短了一尺有余,只好往下多滑点儿,已到垂藤尽头,荡到林月如脑后,悬着心,提着神,手刚伸出,不料林月如那粉光致致的手臂从大石头一隅伸出来,居然把湛卢剑拿了过去。 李逍遥抄了个空,不禁一愣,只见林月如在水边弹铗清吟:“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驷玉虬以乘翳兮,溘埃风余上征。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悬圃。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吟声微顿,低眸凝看青锋。 李逍遥好不容易滑下藤梢,却没收获,眼见林月如把玩古剑,曼声清吟,却不知在吟什么,反正大半筐的字辞他不认得,心下暗骂:“没事你叽哩咕噜啥?”待听得其中有“逍遥”二字,又听到一个“聊天”的“聊”字,不由的一愣,心想:“逍遥儿除了我还能有谁,想找我聊天麽?没想到林月如倒不是草包,还会为我写这么复杂的抒情诗。都做得比书航有水平了……”却不知此诗非林月如所做,乃是屈子之离骚。 剑声轻弹而似龙吟,林月如又曼声清咏:“……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 李逍遥悬在半空听了半天,因觉后边没一句半句再提他,反而又有许多不明白的辞句,心下恼道:“稀里糊涂!别吟古诗了,还是快些把宝剑放回原处罢,什么不好玩你玩剑,当心割到你的‘奶奶’……”林月如见有蜻蜓翩飞,挥剑轻掠,手影微晃,溜转剑头,低眸看剑,洁白的头额上垂下一绺湿发,但见剑梢栖了一只纷红色的蜻蜓,薄翼款摆,也是一般悠闲。 李逍遥还没看清她这一剑的手法如何精巧备至,突感身体下堕,原来是林月如那一剑轻掠,湛卢锋芒所向,无意间削断了他所攀着的藤蔓。李逍遥吃了一惊,急忙探手乱扯,幸好又拽着旁边另一根垂藤,才没跌下去,犹未喘定,突见他那晃悠悠的影子投到林月如脚边的粼粼水镜上,登时吓得掩口不迭。这时林月如似是猛然发觉身后有动静,从那块大石头的影里转头寻视,李逍遥屏住呼吸,紧张得心肝都要蹦出来。 他扯着藤蔓又悬将上去,晃悠悠的又晃进树荫里,借枝叶密集处藏身。陡然升得高了,无意中瞥目望见斜对面另一棵树上爬得有人,李逍遥不由一愣,心道:“不是眼花吧?”揉眼再看,果然伏得有一人,李逍遥定睛之下不由更奇:“长得怎么有点像书航那猿?”待一扫眼间,又吃一惊,原来那像书航之人的背后不远处又藏有一人,却辨不明是谁,也许不认识。 李逍遥暗想:“咦……怎么好似没人看见我?”看了看身旁那两株连理大树,隐约想到:“哦,幸好刚才有这两棵大树,我溜下来时才没給别人发现……”见林月如转头乱望,那几个藏身树丛的忙不迭地缩头,林月如没望见什么,低头清洗她的手伤之处。李逍遥稍松了一口气,又思:“林月如蹲身的这个角度好,除我以外,应该没人看得到她那两个……或曰一对……奶奶。” 林月如把宝剑放回身后的石头上,依旧塞于肚兜儿之下。李逍遥干等半天,见她又转头自洗,大着胆子又溜藤縋下,依然倒挂金钟,以双脚交缠勾住藤萝,一溜到头,晃将出来,荡到林月如背后,借那块大石头遮挡,急忙探手偷剑。 突然有人在树丛里叫:“贼啊,贼啊!”李逍遥大惊,眼看就要拿到宝剑了,伸手时终是短了一二尺,来不及往下多滑些,生怕林月如发现,忙不迭地扯着藤蔓往上溜,林月如猛然回头,寻声望去,眼前扑簌一声,有一只黑鸟从树丛里扇翅疾飞,唰一声不知掠哪儿去了。李逍遥便趁那鸟挡林月如视线时,飞快之极的闪身荡回那两株树后。 “好像是一只八哥……”李逍遥惊犹未定,一时没敢再下来。林月如见是鸟在做怪,倒不如何放在心上,也是她粗心之故,仍然不舍得离开那弘清水。李逍遥为免再次受到惊扰,下手之前,先到树后找着两颗石子,复又扯藤高溜,仗着身手敏捷,悄悄窜到树梢,心道:“没见过一只手爬树吧?”觑准了那像书航之人藏身处,发石投去,那厮痛哼一声,捂头乱跳,这时李逍遥又发一石,将另外一个偷窥的也打个正着,扑簌簌一阵乱响,那两人乱寻不见投石之人究在何处,心中慌张,又疼得厉害,毕竟心虚,趁林月如发现之前赶快爬进树丛溜了。 林月如转头望见两只松鼠翻着滚儿从树上一路厮打下来,扑簌窜入林间,又不虞有他,依然好整以暇地掬水洗脸。李逍遥想事不宜迟,飞身溜下,以双脚缠藤,垂着上身,把手往林月如后边一抄,只道这一下绝不失手,不料宝剑居然没在那件肚兜儿底下。 李逍遥不由一怔,只见林月如转面瞪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不免有那么一小会儿尴尬的寂然。 李逍遥也算反应奇快,虽说一时没了主意,却飞快地抓起那件肚兜儿往脸上一挡,两颗受惊的心同时狂鹿乱撞。 “最坏的结果……”李逍遥低眼掠见湛卢宝剑正在林月如手里,寒光逼目,心中格登一声打了个突,哪等她把剑砍来,赶紧开溜,缒藤逃窜,荡得飞快,却嘭一声撞到大树上,滑跌下来,眼冒金星地堕入底下的矮树丛里。 林月如似乎呆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掩胸跳起,朝李逍遥低叫道:“小贼……把我衣服还来!”李逍遥扳下一簇树枝遮脸,心道:“我哪有拿你衣服?”却忘了手里攥着的那件小肚兜儿也是衣衫。 林月如气急之下,提剑杀来,李逍遥正要脚下抹油,突见得林月如背后水花激溅,化为满空流珠。却窜起一人,著文士轻衫,手摇折扇,满身湿透,有如落汤之鸡。李逍遥一看那人生得一副色狼长相,倒没细想如何从水里冒出,急忙喝道:“有色狼哦!”林月如道:“你就是!”但也听见脑后有动静,飞快回首一看,不由一愣,随即满面怒容道:“鲜于怒马,你躲在这里干什么?”那鲜衣文士犹如木头般直挺挺而立在潭水中,答道:“大小姐休要误会,小人只是在林间巡逻,以防有敌来打丁情主意,无意中发现此处有人窥视,是以赶来察看,却不慎滑入水中……”林月如怒道:“少废话了,还不快去追那小淫賊!”那文士答应一声,犹如失魂落魄般地把目光从林月如胸前拔回,把折扇指着树丛晃动之处,喝道:“哪里逃!”窜身而扑,追将过去。 李逍遥一见林月如同那色狼般的文士说起话来,竟是一伙里的,哪里敢多留片刻,转身便溜,那文士轻功不如他,怎追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