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石流爆发,房屋倒塌,失去亲友,伤亡枕着枕头,四周静悄悄。
四十一年前的今天,短短的十秒钟,让中国北方一座百万人口的工业城市在顷刻间变成人间地狱。二十四万城乡居民殁于瓦砾,十六万多人终身伤残,七千多户家庭断门绝烟,是四百多年来世界地震史上记下的最悲恸的一页。
这座城市,名字叫唐山。
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华北理工大学原图书馆楼、原唐山机车车辆厂铸钢车间、原唐山十中,是全国仅有的几处地震遗址“国保”单位。因这三处“国保级”地震遗址在唐山大地震遗址中具有典型意义,为建筑学、土木工程学、材料力学、地震地质学等学科教学、科研、考察提供了大量第一手资料,曾经吸引了世界各国的专家学者来此参观考察。
七月下旬正是夏日炎炎,唐山天气闷热难耐。在原唐山机车车辆厂铸钢车间周边,不时有游客仰望着这片废墟。地处唐山大地震宏观震中的老车间经过四十一年的洗礼,锈迹斑斑的铁架子和倾斜的厂房被周边丛生的杂草包围。如今,这已是世界上首个以“纪念”为主题的地震遗址公园的一部分。整个遗址被一面玻璃围栏隔了起来。几个写着“遗址危险,请勿靠近”的提示牌,让人更加对这堆废墟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与铸造车间遗址相望的是一处足球场大小的水池,水池中央,有一座形如被放倒的积木条一般的白色花岗岩主题雕塑。水池里摆放着728块大小不一的石块,寓意地震日期7月28日。而水池中一段扭曲变形的铁轨,则象征着唐山人民脑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曲折记忆。
在水池以北二十公里,有一面高达7.28米的黑色纪念墙。长达五百米的黑色墙上,密密匝匝刻着许多金色的名字。那是整整二十四万个罹难者的姓名。墙下摆着簇簇鲜花,洒泪寄哀思。
在唐山人眼里,纪念墙就像是一座集体墓碑。也许哪一个金色的名字,就是自己不知长眠何处的亲人。纪念墙承载着唐山人的哀思,不时有人在这些名字前伫立,风吹过时,高墙后的树林发出沙沙声,仿佛像人在呜咽。
“解放军是唐山的恩人。”年纪稍长的唐山人回忆起那场大地震,总会说起这句话。
“解放军”这个称呼在代代唐山人心里是一抹挥之不去的温情。在那场世纪灾难中,来自北京军区、沈阳军区、海军等部队,日夜兼程驰援灾区,舍身忘我,全力救援。
地震发生的时候,唐山人田金芳才十五岁。地震震塌了她住的那座房子,是解放军把她从废墟中挖出来。这份恩情让她把拥军当成了一生的信念。唐山大地震四十周年纪念的时候,田金芳找寻到了四十名当年参与过救灾的解放军,并邀请他们再游唐山。那一天,老兵们站在了抗震纪念碑前,齐刷刷敬起军礼的刹那,周围所有的唐山人都沸腾了。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8集团军从红军长征到延安,从祖国最北面的松花江边打到中缅边境,再到抗美援朝中的“万岁军”,一直是义勇之师,威武之师。唐山大地震发生后,他们第一时间冲上了前线。
那年姜广绪是38军114师的一名连长,本来没有抗震救灾任务的他,写下按了血手印的“请战书”,连夜奔赴唐山,一去就是一百多天。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他一直在救人、搬运尸体、发放物资,年轻的新兵蛋子不敢上的时候,他就率先冲出去,身先士卒,仅尸体就背送了两千多具,满唐山都跑遍了。
去年唐山大地震四十周年纪念的时候,已古稀之年的他再次回到唐山,面对纪念碑上数不清的名字时,他穿上了当年的军装,笔挺地站在那里敬了军礼。他说,这上面有两千多人都是我背出来的,这么多年了,我得穿着军装看他们。
经历四十一年的风雨,昔日痉挛的大地创口渐渐愈合,唐山城“苟日新又日新”,变化可谓翻天覆地。现在我们形容新唐山,总会用上“凤凰城”的美誉:劫后四十一载,浴火涅槃生!
逝者为生者承担了死亡,生者承担灾难的记忆,举凡天灾,莫不如此。“然唐山不失为华夏之灵土,民众无愧于幽燕之英杰,遭此灭顶之灾,终未渝回天之志”,坚强的唐山人抚平伤痛,把家园建的越来越美。灾后十年,全市新建房屋1800万平方米,一座新城拔地而起,同时,工农业生产总值比地震前增长了一倍多。1990年,唐山市成为中国首个获得“联合国人居奖”的城市。2004年,唐山又获得了联合国授予的“迪拜国际改善居住环境最佳范例奖”。2016年,唐山成功举办了世界园艺博览会,向世人展示唐山抗震重建和生态治理恢复成果,表明唐山人民保护环境、修复生态、实现资源型城市转型和可持续发展的决心。
十年复建,十年振兴,十年快速发展,十年走向幸福。从处处是断壁残垣,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广场、公园、小区,绿树掩映、鲜花簇拥,欢声笑语响彻街头巷尾。今天的唐山正如地震纪念碑碑文所写:“如劫后再生之凤凰,奋翅于冀东之沃野……以告慰震亡亲人,旌表献身英烈,鼓舞当代人民,教育后世子孙。”
凤凰涅槃,屹立不倒,这就是唐山。(作者:刘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