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后,某老头和男客人一起在大厅喝茶。
夫人则陪着女客在后堂谈着这家公子娶妻,那家小姐出嫁的事情。叶沐涵见自己也插不上什么话,也无心听大人们的闲聊,起身和母亲及那些女眷们告别,独自遛出门外,寻找着莫墨的卧室。若大的莫府,叶沐涵辨不出东西南北,更不晓得莫默的房间在哪。见大家都在忙上忙下,就连先前领她的翠红、柳眉也不知在哪里忙活去了。索性一个人就漫无目的地走起来。正午,雨依旧软绵绵地下,缭人心扉。毛毛细雨,落在身上,也润出一地的情思。远山薄雾升腾,仙境一般。似梦,似幻。
叶沐涵缓步走进雨雾中,这样的雨,也许只有江南才能与之媲美吧。她这样想着,思绪飞扬。一头乌黑的云鬓轻挽,一朵朵紫色的芙蓉花,悄然在发丝上绽放。环佩叮珰,微微颤动。一张温润白皙的脸,一双靓丽眼,一会儿远望群山,一会儿抬头看着天空,一会儿又低头看着绿油油的草儿,一地小花在她飘过之后,竟自绽开,走一路,花开一路,馨香飘入烟雨中。
叶沐涵似乎在想些什么,让人难以猜透。就这样在雨中独自悠闲地走着。那一身飘逸的蚕丝细纱罗裙,罩在身上,紫色的腰封,一排排金灿灿的小花,开在纤细腰间。拖地长裙上,缀满数不清的紫芙蓉,那些花朵犹如从裙褶里开出一般,娇艳欲滴,离老远就能闻到她身上散出的幽香,真是拨人心弦。一路上,花香满地。婀娜妙曼随风舞动动,让人入定一般,无法移目。
也难怪,如此娇滴滴的小美人,会有谁不爱。若大的莫府,上上下下几乎都围着她团团转。她不仅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也是众兄嫂宠溺的小妹妹。换了谁,都有保护的义务。生怕这娇滴滴的美人胚子有个什么闪失。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一尘不染的小小少女呢?
可现在的叶沐涵,已不是四十九天前那个莫墨了,前世的她随仙女的消失而逝去,现在的莫墨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后世的自己。一个怀有远大理想抱负的女汉子,本想在舞蹈界跳出个什么舞后当当的艺小文青年。可现在却来到这里,而且还仅仅十三岁的小姐,在现实面前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未来。
叶沐涵,真的回到了古代,回到自己的前世中,想要查寻自己在前世到底遭遇到什么变故,非要在三千年后才返回来。难道是要把这段没有记载的历史,通过自己写进去不成?
也许是穿越小说看多了,叶沐涵脑子中了毒,她就这样胡乱猜想着。她可不想改写什么历史,历史已经成了后人认定的事,又岂是她这样一个弱女子能改写的事。
就这样走着想着,眼前一座古香古色的大宅院,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抬眼环顾周围,左面是了无边际的翠竹林,右面是望不到尽头的桃花海,把庭院环绕在这。门前几株高大的紫薇树,枝繁叶茂伸向空中。还不到盛开之时,枝头上却花苞欲绽。树下,绿草茵茵与不知名的小花成片成片地交叠在那里。让人目光不由得灵动起来,想那目及于心的空谷幽兰也不过如此吧。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雾气缭绕的烟雨中,朦胧得一切都宛若仙境一般。让她不由得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这里的景致。
这里的宅子,青砖、黑瓦、楠木椽、漆红的窗子上飘着柔软的丝布,淡淡的碎花细柳般从窗框里飞出。
缓步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门上那幅对联:庭院深深知几许,香烟缭绕入心门。横批:禅。
香炉内,檀香尚未烧尽。
过了一重门沿石街而上,清风拂面,温润的雨丝,柔捏在面颊上。
屋子里除了那些古朴的檀木家具外,最让她吃惊的是,正堂上还摆着一架古琴。
这里居然还有古琴!而且是极为高大上的演奏琴!这简直出人意料。她兴奋地来到古琴前。仔细地端详着它,不知为什么,眼里竟淌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来。只见琴头上刻着寒梅一枝,花枝怒放,宝石打磨的花瓣片片莹润,朵朵风情。那花白得透骨,花蕊红得透心!
一首《望江月》篆刻在琴尾。
望江月?多么熟悉的词!多么熟悉的画!多么熟悉的人!一轮满月下,一个孤独的身影,在江中把酒言歌。《望江月》下,琴声婉转,曲韵流淌,词风绵长。
它是谁,万里迢迢,逾越万千的情思,只为江中那轮满月吗?
突然就那样想起自己第一架琴,筝首刻有此曲只有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诗句。那是一台练习琴,陪伴她度过十年的光阴,后来从某音乐学院订了一款Q牌专业演奏琴,篆刻的正是这道《望江月》。那款大气横生的古琴,就这样一直陪着她,直到进入大学。
她没想到,眼前这架古琴,琴尾刻的居然也是《望江月》的词牌名。
站在古琴前,她手指轻轻滑动着琴弦,琴音在琴弦上流淌。它仿佛就是上苍赐给叶沐涵最好的礼物,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懂得了如何沟通与倾诉!
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来到前世,而自己对前世却没有记忆,这无疑是件痛苦的事。经过短暂的梳理,她终于理出一些头绪,自己现在叫莫墨,一个为父母健康,为兄长平安祈福的十三岁少女。在过去的四十九天里,把自己关闭在远离宅院的竹楼上,不见任何人。难道事实真是这样吗?她无法清楚那是怎样一种闭关,非要用这种绝食方式,来惩罚自己那颗弱小的心。
望着古琴,叶沐涵说不清被怎样的一种感情包裹着,坐在琴凳上,一曲《望江月》不由自主地从指尖上滑出,宛若天籁般的琴声从琴弦上潺潺飞出。声音虽小,小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但优美的琴声还是从窗缝里飘了出去。越飘越远,越飘越远。直到消失在飘渺的天际间,飘进人们的心里,莫名地缠出一地相思来。
叶沐涵轻轻地弹着、弹着,一首没来由的歌,从心里飘出:
望江月啊望江月,望不见的江心月,不知卿君何时归。
望江水啊望江水,望不见的望江月,不知明月何时圆。
思乡月啊思乡曲,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在梦里思念谁?
一弯春江水,一地桃花雨,乱了奴的心,乱了奴的情,我不知道又想起谁?会让我想起谁?
你是一江水,我是一江月,你要向东流,我要向西归……
叶沐涵轻轻地唱着。
泪,不知何时又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滴在罗裙上,那些被她眼泪润过的紫芙蓉,极致地开。让她陷入到孤独的怀想中。
她不知道是古琴扰了她的心,还是自己被经年的往事所困扰。心,没来由地伤,伤出一地桃花雨。一曲《望江月》让她不知又想起了谁?想起了谁,想起了谁,思绪要这般地浓,让她有种撕心裂肺般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叶沐涵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一曲《高山流水》从指尖上欢快地滑出,让人如痴如醉,沉浸在大自然美妙的意境中。
门外,莫老爷子惊讶地看着叶沐涵,喃喃道:墨儿,你原本不喜欢弹琴,什么时候学会的,为父怎么不知情?
叶沐涵仿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弹着。
莫老爷子缓步走到她身边,这时叶沐浴涵才知道自己的这位老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了。她忙站起身向莫老爷子道个万福:女儿也是最近才悟出的,所以不知怎地就弹了出来,还望父亲见谅。女儿打扰了您和客人的谈话。
本想让爱女也能像他一样爱琴、弹琴。可莫墨天性好玩,是那种爱武装不爱红妆的假小子。
从小到大和九哥莫然在一起喜爱打马善射、武刀弄枪。有时候小哥俩在后院习武,一打就是小半天,颇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式。
三年前,莫然进京,莫墨天天找九哥,大病一场,从此躲在竹楼里,不见任何人。
叶沐涵,弹得一首好琴。虽然古筝和古琴有些差异,但叶沐涵可管不了那么多,见到古琴,手指就管不住自己的手。更何况这把古琴是她见过最好的,也是最有灵性的一架古琴呢。
莫家老爷当然不知道这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