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跑了!不还钱,剁了你的手!”四五个小伙子追着个子高的男人喊。
高个小伙只穿了一条裤衩,旋风一般冲进小酒馆,小伙们也泥鳅一般跟了进去。
不一会,高个小伙被其中两个小伙,从酒馆推搡着出来,摔了个嘴啃地。
他们一哄而上,对他拳打脚踢。
高个小伙疼得满地打滚,嗷嗷直叫,凄绝地大吼:“我他妈去做太监还不行吗?”
高个年轻人,就是日后人称九千岁的魏忠贤,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魏忠贤,1568年出生于河北肃宁县,家中仅有三亩薄田。
他没进过学堂,从小调皮捣蛋,爱好爬树上房。
长大后,他左右手均能挽弓,箭法精准。
十七岁那年,魏忠贤娶了妻子冯氏,却懒于农耕,跟村里的无赖们在一起偷鸡摸狗,酗酒赌博。
他手背的日子多,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
那天,魏忠贤又欠了不少钱,正想溜,却被对方死死反钳住了双手。
他疼得呲牙咧嘴,说话都不利索,:“我回去……拿、拿、拿钱。”
债主的脸像乌云,眼一翻,怒喝道:“你就是卖了闺女也得还!”
他鸡啄米似地点头,颓丧地回了家。
他一头扎进土坯屋,这儿翻翻,那儿找找,就是没有见到钱的影子,气得踢了破木桶一脚。
“父亲,我想吃糖!”女儿看见他,飞奔过来。
魏忠贤不敢看女儿,迟疑着抱起女儿,心情复杂地去了杨家。
魏忠贤耷拉着脑袋,歪歪斜斜走在回家的路上,握着几个铜板,像握着把针,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想起女儿凄厉的呼喊,他的心一阵抽疼,忍不住吐出几个字:“钱!我x你妈!”
得知女儿被卖作童养媳,妻子冯氏捶打着魏忠贤又哭又骂。
她知道自己迟早也会被卖,干脆收拾好衣物,连夜逃走。
魏忠贤成了孤家寡人,更加破罐子破摔了。
肃宁是个出太监的地方,某家出了一个太监,就会从茅屋变成高堂大院,让人好生羡慕。
魏忠贤嚼着根枯草,坐在黄昏的树底下,细思起来:“不就是挨一刀,少二两肉吗?弄好了,说不定肃宁的县太爷还会亲自接见呢。”
他幻想着自己和皇帝说话的场景;想象着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志得意满的样子;想像着自己的茅草屋变成了青砖黛瓦的三间大院……他咧嘴笑了。
忽然,魏忠贤眉头一皱。听说,当了太监,就成了废人,死了不能进祖坟,只能胡乱埋了。
想到这,他的眼泪就叭嗒叭嗒往下掉。
听别人说,当太监有三个问题,一是净身,以及术后疗养,最低需要二十两银子;二是手术不消毒,无麻醉,死亡率高;三是净了身也不一定能当上太监,大部分人成了乞丐。
晚上,躺在那凌乱的稻草铺上,魏忠贤睁着眼,翻来覆去,做太监是下油锅,不做太监也是跳火坑,他急得胡子都掉了。
最终,他决定豁出去了。
借助太监村的优势,魏忠贤很快和专管招收太监的吴公公搭上线。
听说弟弟要去当太监,哥哥忍痛卖掉一头驴,资助他去冒险。
那天,魏忠贤怀揣着东拼西凑来的二十两银子,进京找到一家私人净身师。
当他战战兢兢躺上那块木板时,心里似冰河在翻涌。
当几个壮汉,围过来用麻绳绑他的手脚时,他的心彻底被掏空,头皮发麻,四肢打颤,只想逃。
净身师晃了晃手术刀,木然地说了句:“我动手了啊。”
他苦笑着点了点头。
随着一声惨绝的尖叫,腥红的血液喷薄而出,扑在他光亮亮的大腿上,热乎乎的……
他的下面插了根大麦秆,叉着腿躺在炕上。
为了减少小便,净身师每天给他喝大麻水,促使他拉稀,直接拉在炕上的稻草里,一个月下来,屋里臭气熏天。
还好,他伤口没有感染,顺利渡过了危险期。
在魏忠贤养伤期间,魏家人把房子卖了,全家搬进村里的土地庙,拿着钱去见吴公公,可吴公公根本不收。
哥哥只得把三亩薄田卖了,让儿子送钱给吴公公,这次吴公公收了,却绝口不提进宫的事。
魏忠贤只好在京城乞丐聚集的地方安下身来,焦灼地等待。
整整四个月,魏忠贤望眼欲穿,天天晚上做噩梦,想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悔断了肠。
“我宁可自杀,也不当乞丐。”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万历年腊月十四,宫里年前最后一次挑选,说是前三所需要一个倒净桶的人,二十三岁的魏忠贤年龄最大,身体壮硕,手脚灵便,从二十多个人里脱颖而出。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早起时倒前宫的马桶,其余时间都很清闲。
消息传来,魏家人都喜滋滋地烧香念佛。
一晃好几年过去了,魏忠贤还是未能帮家里摆脱赤贫,他的侄女、外甥女,先后被卖到京城做了大户人家的奴婢。
魏忠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在做了太监孙暹的小跟班后,他极力巴结,才顺利进入了甲字库,捞了些油水,日子逐渐好转。
后来,他对大太监魏朝掏心掏肺,鞍前马后,魏朝很是感动,和他做了拜把子兄弟。
魏朝屡次向太子宫太监王安提起魏忠贤,王安信任且欣赏他。
在魏忠贤进宫16年时,王安提拔他做了皇长孙母亲王才人的伙食管理员。
因兼顾着皇长孙朱由校的伙食,朱由校喜欢跟在魏忠贤屁股后面玩。
在朱由校骑马、射箭的时候,魏忠贤也不离左右。
每当日落时,魏忠贤就会坐在朱由校身边,给他讲奇闻异事,或乡间流传久远的传说。
朱由校想要的玩具,他想千方设百计也要弄来。
转眼14年过去了,相差37岁的魏忠贤和朱由校亲如祖孙。
当时的皇帝光宗,只当了一个月皇帝就病死了,他临终前把朱由校托付给了宠妃李选侍。
公元1621年,朱由校继位,取名熹宗,年号天启。
魏忠贤升为司礼秉笔太监,他的哥哥和侄子都得到了封荫。。
李选侍想控制朱由校,大臣们几次抗议,才成功逼其移宫,朱由校便把对她的依恋之情移向了乳母客氏。
魏忠贤深知搞定客氏,是他升职的唯一捷径。
他耍尽嘴皮,极力献媚,终俘获客氏芳心。
客氏原本与魏朝对食,自搭上魏忠贤后,就开始故意冷落魏朝。
魏朝盛怒,几次找魏忠贤讨要说法,魏忠贤仗着客氏的宠爱,多次羞辱魏朝。
有一次,魏忠贤正与客氏亲热,被突然折返的魏朝撞见。
魏朝上前就去拉魏忠贤,骂道:“畜牲,你忘了我是怎么对你的?”
魏忠贤不慌不忙整理衣襟,挑了一下眼,恬不知耻地说:“她喜欢的是我,不信你问她。”
客氏轻蔑地哼一声,横了魏朝一眼。
魏朝血脉贲张,举起拳头就向魏忠贤砸去,却被客氏拦住了。
魏朝一跺脚,开始乱摔东西。
此事惊动了朱由校,他赶来问客氏:“你想跟谁,我与你决断。”
客氏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犹豫地把手指向魏忠贤。
魏朝气得吐血,只能强忍怒火离开。
没过几日,魏忠贤联合客氏,矫旨把魏朝打发至凤阳,派人在途中将他杀死。
之后,魏忠贤又把目标对准了王安。
他找到一位同乡,指使他弹劾王安,又和客氏怂恿熹宗,矫旨将王安降为南海子净军,派人把他杀害。
熹宗对朝政及其反感,却钟爱木匠活,曾精心仿制了乾清宫,惟妙惟肖,堪称能工巧匠。
他每次做木工时,魏忠贤就会递上重要的奏折,请求批阅。
熹宗正聚精会神,极不耐烦,头都懒得抬,手一挥,说:“我知道了,你好自为之。”
类似的次数多了,魏忠贤便开始专擅朝政。
每天一起来,他就开始听别人念折子,然后口述自己的意见,这样一听就是一天,他乐此不疲。
客氏仗着皇帝的宠信,与魏忠贤狼狈为奸。
魏忠贤假传圣旨,将李选侍赐死;裕妃张氏有孕,客氏谋杀了她;他革除成妃李氏的封号;皇后张氏妊娠,客氏施计将她堕胎;其他嫔妃若是有孕,必遭客氏残害。
可怜熹宗无一子嗣,被他们蒙骗至死。
1624年,魏忠贤兼领东厂事务,更加肆无忌惮了。
熹宗皇帝是在东林党人、以王安为首的协助下,登上皇位的,却把治国的大权交给了魏忠贤,东林党人愤愤不平,屡次上奏表达不满。
魏忠贤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并伺机报复。
他开始大规模镇压东林党人,将东林书院拆毁,指使人伪造证词,将多名东林党人逮捕下狱,借狱卒之手,杀人无数。
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魏忠贤擅自将内操军增加到一万人,内穿甲衣出入禁宫,为所欲为。
另外,魏忠贤的耳目也遍及各地。
民间有谁敢在言语中触犯魏忠贤,便会被捉拿杀戮,剥皮,或者割舌,就算是好朋友走在路上,也只能互看一眼。
有天夜里,四个人在一间密室喝酒,其中一个喝醉了,大肆谩骂魏忠贤,其余三个人均吓得不敢吱声。
这时,东厂的人突然冲进屋内,将四人押到魏忠贤处。
他们活活剥了骂人者的皮,对另外三个人给予奖赏。
有人因为在妓院发了几句牢骚,就被抓捕……
气氛,恐怖至极。
看到魏忠贤的势力已经形成,一大批溜须拍马者蜂拥而至。
白天,他听到的是赞美,看到的是如花般的笑脸。
晚上回府,有不少人在等待他的接见。
有人夸赞魏忠贤说:“伟略高伊吕,雄才压管商。”
有人拍马屁说:“魏忠贤重光圣学,其功不在孟子之下,配祀孔子。”
更有人为他修建生祠,多达92处,耗资数千万两。
魏忠贤的党羽,人称“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多达200人。
魏忠贤所过之处,士大夫沿路拜伏,高呼“九千岁”,还有人大行三叩九拜之礼,称他为“九千九百岁。”
他高调张扬,每次出行,都要“坐文轩,羽幢青盖,四马若飞。铙鼓鸣镝之声,轰隐黄尘中。锦衣玉带,靴裤握刀者,夹左右驰,厨传、优伶、百戏、舆隶相随属以万数。”
以致人们“只知有忠贤,而不知有皇上。”
天启七年,年仅二十三岁的熹宗,突然开始腰疼、发烧、浑身浮肿,病体告急。
时年六十岁的魏忠贤,住进了离皇上寝宫很近的懋勤殿,日夜侍候熹宗。
为了救熹宗的命,他请来巫师,为熹宗驱邪;在宫中发放金寿字大红贴裹,以驱赶病魔。
熹宗的身体每况愈下,魏忠贤常暗自垂泪。
三个月后,熹宗驾崩,魏忠贤虽哭得肝肠寸断,却不忘动起了歪心思,并付诸行动。
他召集阉党,谋求“摄政”大权,被施凤来劝阻;
他想发动政变,除掉即将继位的熹宗弟弟朱由俭,被崔呈秀劝阻;
他阻拦群臣入宫行丧礼,秘不发丧,想用心腹之子假称天启之子,因张皇后不从而作罢;
他想迎外藩福王入京;
他让朱由俭不敢吃,不敢喝,惶惶不安。
大明江山,可以容下他飞扬跋扈,却绝不能让他夺位。
朱由俭继位后,改年号为崇祯。
他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压魏忠贤,勒令他退休去看守皇陵。
魏忠贤看大势已去,懊丧了好久,回想起他一生的耻辱与荣光,在好些个个深夜里长吁短叹。
他命几百仆人收拾了3天,于十一月一日,带着四十大车物什,带了一千名骑兵护卫,浩浩荡荡上路了。
魏忠贤的心腹小声提醒他:“低调,低调点好。”
他不以为然,信心十足地说:“若要杀我,何须今日。”
“今日之前,还无须杀你。”
这句话,像一支冷箭,射进了魏忠贤的心窝,他心惊胆战。
听说魏忠贤大张旗鼓地走,朱由俭勃然大怒。
他发令拿下“五虎”、“五彪”,让魏忠贤的心腹退休,把为他说好话的人派去守皇陵……
十一月六日,魏忠贤一行到达河间府阜城县。
当天,京城的快马追来,逮捕令一亮,魏忠贤当场晕了过去。
天色已晚,魏忠贤面容凄楚、步履沉重地走进了一家当地最好、却破败不堪的旅馆。
寒风啸啸,黑云压城,魏忠贤蜷缩在一张破木板床上,辗转反侧,他想:“回去是杀?是剐?是凌迟?还是毒药?或者五马分尸……”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摸摸自己油润的脸,颤声问:“被人人高呼的九千岁,就这样走啦?”说完,眼泪和着鼻涕一起滚落下来。
夜半,窗外,站着一个从京城来的书生,为他唱起了五更歌,歌声凄凉,在疾风中飘扬,像在念悼词。
魏忠贤眯着眼,竖耳细听,脸皱缩得像个口袋,心像钟摆。
“自己死吧。”他重重地命令自己道。
他艰难移动着自己高大的身躯,拉了根布带,端了把木凳,站上去,把布带往梁上一系,再徐徐环视屋内,眼泪直冒。
约莫两分钟后,他猛吸一口鼻涕,摸了一把眼泪,一咬牙,把头伸进去,蹬开了凳子……
那个曾经被人追打的赌徒,那个弯着腰倒马桶的太监,那个会哄人开心的伙夫,那个不可一世的九千岁,都随着他那副身躯,远走。
随行的人纷纷作鸟兽散。
魏忠贤的尸身最初被草草葬在阜城,后被挖出来处以凌迟之刑,割下他的头颅,悬挂在他的家乡。
很快,魏家的高宅大院被查抄、没收、拆毁,家族被发往蛮荒之地。
兜兜转转,魏忠贤死了,他的族人又回到了原点,过着比先前还不如的生活。
在宫中的那些年,魏忠贤经常做同一个梦:他刷一个大缸,里面有一只蛆,他怎么也刷不到它,十分困惑。
其实,那只蛆,就是他自己。
他为了一己私利,卖女儿,逼走妻子,抢拜把子情人,杀恩人,残害忠良,还意欲谋反,是个十恶不赦、贪心不足的小人。
有人说:“贪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
魏忠贤终于沦陷在贪欲的沼泽里,让那一刀挨得不值。
. END .
【文| 枫蕊】
【编辑| 丹尼尔李】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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