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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生桩是什么意思】呵,“我叔是港督”

最近几天,港岛市民都提心吊胆,房间里都关紧了窗户,大家都知道这两天九龙和油麻地一带不太平。

污腻的暗红色桌上搁着两碗冷饭两碗菜,一壶茶。茶边上还搁着一张几日前的《星岛日报》,油印的报纸上字体已有些晕开,新闻标题写的惊悚,《纱工挂柴,疑凶话系港督亲侄》。翻过去,又是一张新闻纸,标题是《炸裂!纱工案上述港高院!》

何叔坐在桌边,伸手哆哆嗦嗦去摸桌上的一壶冷茶,油腻的破茶壶,对嘴喝了一口,又瞪着这张报纸发着呆。

伊红看着他,十分担忧。拣了两块猪肉,搁到何叔碗里,低声垂着泪开了口,我晓得你心里难过,阿光死的冤枉,双十节挂个旗,也会被港督的侄子撞死。可民不与官斗,你瞧瞧门口那些油漆,何苦呢。我同你一起,好好祭一祭阿光,多烧点纸钱,找个好坟头,也就是了。

何叔垂着头坐在那,黑漆漆的一团,沉默的像一口钟。

伊红踌躇了一下,又婉转道:“说起来……阿光也不过是你的养子。你瞧瞧,我已经同米婆讲了,花了二百块港币,请她来做头七。这案子,你撤诉了吧”

她觉得自己就是这点好,对男人有一点分外的柔媚和耐心,二百块港币这样大的数目花出去了,白糟蹋了她辛苦赚来的钱,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一向贴补他。日常里姐妹们说起来都是好笑,哎呦,那个伊红啊,养小白脸也不捡个好的!年纪大的,糟老头子一个了!喝酒抽大烟不做事,往那里一站,肚子大的像个青蛙!

但她们是不知道。

第一次见到何叔的场景,她记得清清楚楚。即便是现在,时不时拿出来想一想,还有一种闪回的少女般的快乐。那一天的太阳很大,日头照着尖沙咀码头,海浪拍打着水泥岸,跳着欢快的韵律。她才十六岁,到香港已经六年,和姆妈在码头讨生活,卖点钵仔红豆糕。天地蒙蒙的有一层金色,他不知道从哪里来,在尖沙咀上了岸。一手提了一只小小的手提箱,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孩,黑色帽檐盖着半边脸,衣裳还是学生装,跟她买了一只钵仔糕,替给小孩子吃,手指纤长而白净,和尖沙咀码头工人完全两样,站着吃完,又朝她温和笑了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眼就瞧出他不一样。

他一向是很好的。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像报纸上连载的一个传奇,卖油郎独占花魁。她在十里欢场中拣中了他,是她的慧眼识珠。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何叔张了口,声音僵僵的,一下一下刮着喉咙,道:“他说你们告去,他叔叔是港督。”

伊红啊了一声,何叔又执拗的念道:“他说你们告去,他叔叔是港督。”

伊红听懂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一壁哭,一壁偷偷抬眼去看何叔,见何叔不理她,她哭得愈发大声了,泪水滑下来,皮肤在岁月的折磨下失去了弹性,触手生悲,哭的久了,真的伤了心,在脸上一抹,道:“从十九岁遇见你,我也算是对得起你了,你要抽烟、喝酒、不做事,我都由得你,

伊红的手帕被脸上的胭脂染红了,湿哒哒一团,倒像是点点血泪。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有人已经放出话来,要是你不撤诉,他们要把你拉去打生桩!

何叔鼻孔里呼哧呼哧的出着气,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外头日头十分大,阳光却总进不来寮屋。他坐在一团黑里,只有脸上有几块光斑。明明暗暗,又暗暗明明。狼狈憔悴了一生,躲躲藏藏,从北平到上海,从上海到香港,活得像个死人。他以为自己早死了,只是躯体还会动而已。阿光这么一出事,倒是激出了少年血性。

何叔猛然站起身来,咬着牙,脸上几条粗大的肉晃了晃,不撤诉!死都不撤诉!就算告不赢,也要他们脱成皮!

何叔摔门而出。

又过了几日。这案子果然闹得沸沸扬扬,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伊红旧日相好的一个毛巾老契摆了个阔局,招了伊红上中环去。伊红年纪大了,手底下却还有一票阿姑。她出了局,兴致还十分好,索性同几个年轻的阿姑去逛摆花街。伊红一张脸涂得红红白白,眼圈抹的漆黑,十分招摇。两样话题是欢场中经久不衰的,一样是男人,一样是钱。而这两样常常又混做一样谈。

小阿姑们一向瞧不起何叔,这时候提起,却带着一点敬畏。这种试探的,小心翼翼的语气大大取悦了伊红。男人还是要做大事的,不管这事情是好是坏。她第一次谈论何叔的语气带着轻飘飘的、骄纵的得意,摇着一柄花花绿绿的团扇,闲闲道:“我也不是没劝过,民不与官斗啊!他不听,非要问一个是非,也不想闹得这么大……”

以后?以后怎样我也不晓得撒!撤诉?那是不行的!老何说了,总要讨个说法!

便有小阿姑偏头,嫣红的指甲点着头,笑道,也是红姑眼光独特!以前油麻地的陈大少来了,还少不得在红姑这里干煎甲鱼,只有对何叔,红姑才是掏心掏肺的

一众小姐妹都捂着嘴吃吃的笑起来。

伊红少不得发急分辨道:“那是你们没见过他年轻的时候!腰是腰,腿是腿,戏文里的白面书生一样。要我说,尖沙咀一带,打从卖鱼蛋的花郎算起,没有一个比得上他!”小姐妹们哄笑起来,一个笑得出了眼泪,道:“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如今才是相信了。”

伊红摇着扇子,嘴角含了笑,道:“男人嘛,待女人好才是第一要紧的,你们贴补的那些个戏子,哪一个不是搭三搭四的!我们这一个,除了我,你见他找过谁?”

话她说的敞亮笃定,阳光耀着她的眼,显出十分志满得意的神情,

只是花车一晃一晃的,阿姑们身上的脂粉香气浓厚,晃得她心底隐隐的有些发慌。

小阿姑从嘴角上扬出一个不悦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撕着扇子,眼睛往路边看去,忽然看见一个人,她心底乱跳了一下,又死盯了两眼,哎呦一下叫了出来,道,那是不是何叔?

伊红一呆,抬头看去。

马路上车开得极快,一瞬间的光影里,伊红分明看见对面杏宴楼西菜馆门口亮堂堂的,坐着两个人。男的年岁已大,失了身形,眉眼是熟悉的,可神态却陌生,陌生又熟悉,悠远的时光杀气腾腾一剑挑开回忆,那么干净温和的神态,西装笔挺,是当年那个码头下来的那个贵气的学生仔。那个早已淹没在时光洪流里的何叔。女的身形掩在灯光里,看不清脸,可她身上旗袍的料子,伊红是认得的。大朵大朵的芍药,密密用银丝线绣了,一层一层堆上去,这年头与大陆断了来往,最难得便是这种老师傅的苏绣。有钱也买不到。

伊红没来由的心慌意乱起来。她猛然厉声喝道,停车!旗袍下摆缝的窄窄,伊红几乎是踉跄的,追了上去。

侍应生脖子上挂着白毛巾,白毛巾上两块油腻的黑手印,递上冻柠茶、菠萝油、星洲炒米、芝士火腿三文治。碟与碟的碰撞之间,浮起许多声音,嗡嗡嗡响着,食客们谈来谈去,总是绕不开最近的那件案子。“港督嘅侄真系衰仔! ”“都系港督的错啦!法制社会系笑话啦!”“殖民地嘛”“有无目击证人?”“无啦,有也无啦”。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普通的纱工能把案子闹得这么大,全港皆知,脸上都是悻悻然,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却是压抑的兴奋,黑暗里人与人接了头,看客似的口吻,喂,你听说没有!会杀头的啦!有好戏看啦!又有些不以为然,港督的侄子怎么会杀头

人人都爱看戏。反正谁死、谁活,都不干自己的事。

何叔穿了旧日衣衫,挺直着背,沉着脸,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感。阿光横死街头,凶手嚣张无忌。他受够了欺压,左右不过这条命,豁出去就是。他们谁也想不到,一个下九流的纱工,养父居然是当年北平何总长的五公子,何家五少。破船还有三分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五少豁出去,总有人卖面子。手段是昔日就纯熟的,煽动舆论,施压法制,联合一方攻击另一方。港督政府正因为罢工的事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及的到这个!

接到港督府辗转传出来要见面的消息,他就知道他赢了,阿光死了,他也要港督的侄子死。

高跟鞋敲在地面上,一把清凌凌的女声,是何先生吗? 何叔猛然就怔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茶室太凉。何叔发起抖来。

香气由远及近,袅袅而至。他认得那淡淡的香气 ,是余容惯用的香奈儿五号。他记得赛先生告诉他,嗅觉是唯一直通大脑的感官。那香气扑然而至,漫长的一秒钟内,回忆如黑暗潮水,山高水阔,他泫然欲泣。他浑身僵硬,他恨不得立刻起身逃跑。

红宝石的耳坠沙沙的打着脖颈,雪白的手指干干净净的,推过来,是整整齐齐的十条小黄鱼。女子的声音娇柔婉转,带着哭腔,我这辈子,也就攒了这么多了,请何先生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这传闻中风流娇媚的交际花,并不妖艳玲珑,眉梢眼角只是堪怜。

何先生,我是余美颜。不不不,这不是港督的意思,我是私自约你出来的,爵士他身居要职,奉公守法,断不会为了麦克坏了规矩。

麦克就是那孩子的名字,对于贵公子,我实实感到抱歉。

只是何先生,同是天下父母心,你可怜可怜我。麦克从小就是苦孩子。明明父母双全,却等于no father no mother,他一向是好孩子,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一个字也不信,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发着抖,含糊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面前的女人。

岁月苍茫了容颜,模糊了声音,可他如何能认不出她,她是余容啊,是余容啊。在大朵白芍药下绽放的余容,他二十几年来珍而重之的回忆和寄托。

那一天,那个古怪的茶庄主人六趣卖了他一杯茶,送他一晚旧梦。可其实即使没有那杯茶,他又什么时候忘记过她?

他捂着脸,直不起腰来。他不能这样见她,他不能这样。

余美颜终于发现了异常,困惑道:“何先生?”

一只有些粗糙的手移了过来,手指上涂着红红的蔻丹,伊红摇了摇扇子,有些做作的靠在何叔肩头,捂了嘴吃吃的笑着,这位小姐说笑了,十根金条,就想换一条命,我们真是人穷命贱哦。她的眼风凉凉的扫过来,我们人虽穷,也过些世面,油麻地陈家大少我常见,家底我也知道些。港督的侄子,一定不只这个价……

听闻伊红肯谈钱,余美颜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焦灼,我是背着港督来见你们的,我真的只有这些积蓄了。

伊红轻蔑的笑起来了,道,钱总是好赚的,港督就是不管你,还有这个爵士。。那个爵士嘛。。

余美颜的脸色刷的白了。

这样难堪的谈话,何叔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猛然推开桌子,大步向外走。

伊红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悬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堪极了。唇色发了白,她一把抓住何叔,气急败坏道:“你呢系乜嘢意思!有钱攞唔好呀?”

余美颜睁大了眼睛,汪着盈盈秋水,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伊红,又看了看何叔。

何叔一张脸由白转红,涨成了猪肝色,抓住自己的袖子往回扯,怒道:“你放手!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伊红气极了,指着余美颜道:“我不要脸?她要脸!我跟她又有什么区别?! “

袖子刺啦一下裂开,何叔呆呆的。目光惨然转过两个女人,掉头就走。

何叔跌跌撞撞走在中环的摆花街,衣服被雨淋得湿了,乌糟糟一团 像湿冷的硬壳,膈着他的心。 他不懂啊,余美颜,余美颜是谁?

他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鞋底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蹭了泥,他索性停了下来,狠狠的用地面蹭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茫然。余美颜是港督的红颜知己,他是知道的,那朵风流的交际花,全港都闻名。就连龙三都做过关于这朵花的绮梦。

可是她和余容有什么关系?

他不懂,也不能懂。

雨窸窸窣窣的下着,天地都在窃窃私语,几只鸟受了惊,扑棱扑棱飞起,远处烟雨蒙蒙的,云朵盖住山头,这安静的半山区,上下都是青森。他知道往上走,便是传闻中余美颜的大宅子,这样安静,这样让人害怕。

他停下来,远远望着碧树如荫,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害怕。这湿漉漉的天气像是小孩的苍白的手,捏住了他的心脏,玩闹一般狠狠的用力。这世界变得更灰暗了,天地濛濛的,何叔一张脸失了形,身上也是僵冷。

她求他放过港督的侄子。阿光、阿光、阿光、她、她、她……哎呀呀呀,他的头越来越痛,像京剧里最常见的托板唱腔,荒腔走板的,留下无尽的空和冷。

前面却站着个人。

何叔一眼就认出来了,长衫的青年撑着伞,脸上的神情淡淡。提着一只茶盒,远远的望着他。

六趣。六趣。六趣茶庄,那个神奇的卖梦的茶庄。

像是在荒凉中生出了希望,藤蔓从土里转出来,缠绕了他的心。

何叔急切的扑上去,手指用力,在男子的手臂上握出一个泥泞的痕迹,脸上的神情也是急切的,可是,可是她还有什么梦要托给我?这个余美颜,跟阿容没有关系对吧?

六趣悲悯的望着何叔。这个肮脏落拓的男子,摇了摇头,轻声道:“五少,我是来卖茶给你的。”

雨声、车声、市声、嘈杂的声浪都褪去,他怔怔的,卖茶给我?

对 卖茶给你,付出一点回忆,换一场美梦。

六趣松了手,那柄竹骨伞幽幽的浮在了空中。伞下,六趣捧出一个托盘来,上面个搁着一盏青瓷茶碗,大片大片的茶叶泡开,幽幽散发着甜蜜的情殇。

这是历经上百年的深山古茶树,久历人间风雨。用忘川水泡开,古树白茶,一盏忘情。

他听见六趣慢慢道:“五少,二十年前,余小姐也跟我买了这杯茶,换了一个与你终成眷属的美梦,她付出了所有跟你的回忆。五少,现在的余小姐,不记得你了。”

我还记得卖出那杯茶的那个晚上,余小姐哭了很久很久,我问为什么,她说,忘记你,才能活下去。

忘记你,才能活下去。

何叔颤声问道:“阿容,发生了什么?”

六趣摇了摇头,温和道,前程往事,何须挂怀?。他递出手上那杯茶,道:“喝了他,忘了吧。“

是该忘了,是该忘了。

忘了过去,忘了余容,忘了何五少,踏踏实实做一只蝼蚁,也许,不会这么痛苦。

何叔呆呆的,惨笑出声,道:“我这辈子,就是笑话一场……“

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中环的一间茶室。吊扇凉飕飕的,呼哧呼哧扇着风,十分清凉。茶花女招待卷着舌头,娇媚的唱着一出粤剧,唐涤生的本子一唱三叹,“命薄如同秋凌扇,不许残花恋故枝。哀哀求恳牡丹红,念在手帕之交尽一尽情和义……”

四周坐满了人,人声鼎沸,好一幅盛世太平相。尖沙咀再乱,中环也是盛世欢歌一片。

亮堂堂的八仙桌做了三个人——李副官叫了个局——伊红、一位姓蔡的记者,和李副官。

蔡记者笑着举了举杯,开口是一口蹩脚的北平话,故作文绉绉道:“先要恭喜伊红小姐,听闻好事将近。伊红小姐一片痴心,也算是风尘中奇女子,如今心愿得偿,恭喜恭喜。“

伊红红了脸,也举了举杯。她倒也没想到,那天过后,一直迟迟不肯娶她的何叔忽然转了性子。她大喜过望,收了余美颜十根金条,在中环置下一间屋,也算是此生有托。她十分喜悦,眼角带了春意,十分肯敷衍,取了一块沾满花露水的毛巾替蔡记者揩了揩面,娇滴滴笑道:“多谢多谢。“

蔡记者又道:“倒没想到,这个案子竟然掀起这么大风雨。全港现在风风雨雨,港督的日子也不好过。倒是要恭喜李福官安排的好。”

李副官拱了拱手,道:“都是蔡记者的功劳,写的好文章!”

蔡记者摇头晃脑面有得色

李副官拣了一块虾饺,搁到嘴中嚼了嚼,又有些唏嘘,叹道:“你不是知道,那个纱工的养父,乃是当年北平何总长的五公子,何家五少。破船还有三分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五豁出去,总有人卖他面子。”说完又好一阵子唏嘘叹息,何五少乃是北平出名的风流公子,翩翩人才,竟然也沦落至此。世事无情,世事无情。

蔡记者心神理会的笑道,李福官下得好棋,挑的好人。乱一点好,乱一点好,乱了才有机会。

两人哈哈的笑了笑,茶花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李副官抬眼望了望唱剧的茶花,翻了翻眼睛,有些喜悦,葛中将交代的任务定是能完成了,任务完成的太容易,在喜悦中忽然有点若有所失。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港督的侄子,真的说:” 你们告去,我叔叔是港督。”吗?

蔡记者顿了顿,半晌笑道,我当日不在现场,也有一种说法,未知真假。他是这么说了,蔡记者转用英文说道

He said, call the police, I won’t escape, my uncle is the governor.

伊红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有些百无聊赖,心思转到最近十分顾家的何叔,心中甜蜜。倒是没想到,阿光的死,竟然成全了她。为着这个,也该替阿光上一柱香。咦,阿光怎么死的来着?不要紧的,反正这出戏精彩纷呈,各有所得,忘记也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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